沈黎也没看他,接了那杯牛奶,随后自己倒了一杯温水喝了几口。
她既没有喝粥也没喝牛奶,只因粥是他做的,牛奶是他递的。林夜奇目光在她身上停了一会儿,没多说什么。
沈母去世了,她伤心又伤神,心里大概又想着这段时间他对她做的一切,自然不会给他什么好脸色。
他都理解。
“黎黎,你还有我,以后我会真心对待你,我们还像以前在花都一样。你回京城后我对你说的做的,你心里不舒服我清楚,日后我会加倍补偿你的。”
不知道是哪一个字眼刺激到了沈黎,女人眸子底霎时间就泛起了红。
她偏过头看他,从上至下将他完完全全打量了好几遍,她觉得他很好笑:“我妈去世了,你可怜我?还是觉得你没有了要挟我的资本,觉得自己快钳制不了我了?”
“我没有这个意思。”林夜奇解释道:“合同我已经撤销,苏诺我也让人放了,我只是想补偿你。”
“我不需要你补偿,安葬了我妈之后我不会再回夏园,你可以把我绑回来,但是我觉得我肯定能走。”
她看着他。
从她坚定的眼神中,林夜奇看出了超乎生死之外的东西。也可以说,她现在生存的欲望很低,内心的那根线已经无限接近死亡。
她想随着沈母一起去了。
“黎黎……”
“你不觉得我们两坐在一起吃饭很讽刺吗林夜奇?我和你合力一起害死了我妈,她现在去世了,而我们两个凶手还活得好好的,坐在一起吃饭。”
“你不觉得讽刺,我都觉得恶心。就跟你以前说的,你很恶心我一样,我现在也很恶心自己……”
“你在说什么?”林夜奇握住她的手,“伯母是手术风险去世的,至于以前我说恶心……只是气话,你别放在心上……”
“风险?医生跟你说的风险?”沈黎甩开他的手,她拉开椅子就起了身,“上一次手术带来的后遗症在这次手术中显露了出来,再加上干细胞来得慢,错过了最佳植入干细胞的时间,所以我妈没有下手术台!”
“林夜奇,我跑去帝都找你,在酒店门外等了四个小时求你,你都不肯把脐带血给医生。我们这种小门小户人的命在你眼里连蝼蚁都算不上,你现在在我面前装什么君子?!”
“我活了二十四年了,做的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当年在花都中学见到你,就是答应跟你交往!你跟孟方方上床我忍了,你羞辱我我也忍了,但是你觉得我妈去世这件事我还能忍吗?”
林夜奇也起了身,“有关我和孟方方上床的事不是你想的那样,那晚在花都酒店和我在一块儿的人是你,只是事后我被人挪去了孟方方房间里。”
“至于你第二天看到了我和孟方方那一幕,也是陆未晚设计的。黎黎……”
他想去拉她的手,沈黎先一步避开了。
他们之间存在的已经不止是误会,还有一辈子都无法跨过去的鸿沟。
“你和孟方方上床真假我不在乎,但既然你这么说我就想问你,你在京城云端之上跟女人接吻是假的?跟云端之上那些女人一夜-情是假的?把女人带回夏园过夜是假的?”
没等林夜奇说话,沈黎又继续说:“你一纸合同扔给我把我变成商品是假的?你一直在提醒我要我认清自己的位置,要我明白自己只是个玩物是假的?”
“去林家,你当着林家所有人的面贬低我是假的?让我给你的女人满大街是买东西,被热咖啡烫了你骂我活该是假的?把车子开到巷子里,当街强-暴我假的?”
说了这么多,沈黎都把自己给说笑了:“在你心里没有什么是真的,只有你自己是真的。你自私又虚伪,冷血又绝情,是我识人不清爱上这样的人变成这样当属活该,我认了!”
沈黎说完便转身离开了餐厅,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留给林夜奇。
当自己的所作所为被她一字不漏地复述出来的时候,林夜奇才觉得心口有尖锐的疼。当他从孟方方陆未晚那里得知了三年前的事实,他就知道自己做错了。
但他觉得,只要他不去细想自己对她做的那些事说的那些话,好像他就不是那么过分。继续与她在一起,他好像还是有那么一点资格。
此时此刻,林夜奇追出去的力气都没有。
男人在餐厅里站了许久,最后他拨了林景的电话,吩咐:“陪黎黎去杏花村,照顾她的安全。另外,把给沈母做手术的医生护士全部询问一遍,所有细微的东西都要问出来。”
对方有些迟缓,过了好几秒钟林景才开口:“老板,已经全部问出来了。沈母在手术台上去世,有一部分原因是脐带血送去的时间迟了几分钟。”
手术台的几分钟,甚至是几秒钟都是救命的时间。
“另外,沈母的尸体在出了手术室后就被火化了,也无法验尸。京城医院里诊治沈母的医生都是这样说的,沈母复发的遗传性肾病加上迟来的脐带血,干细胞移植不成功,沈母便没了。”
“知道了。”林夜奇挂了电话。
男人低了低头。
难怪沈黎这么恨他,昨晚只是看到他坐在床畔,她连脚步都停了,改坐在沙发上。
他说让她回主卧睡,她拒绝。他说陪着她在客房睡,以免她太过于伤心,她也拒绝。
她拒绝的不是房间,而是排斥他这个人。
现在他们之间的误会是解释清楚了,但他在她身上留下的那些伤痕,再加上沈母这一条命,他与她也许永远都无法在一块儿了。
就算想看她几眼,可能都变成了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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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景开车来接沈黎。
女人抱着骨灰盒进了后车座,林景关上车门,走的时候看了一眼夏园别墅的方向,看见了站在院门口的林夜奇。
大概这就是风水轮流转,苍天谁都不会饶过谁。
沈小姐回京城这两个月来,老板心口不一,言语和行动、肢体和精神双重折磨沈小姐。他开车送老板回来,看到的都是沈小姐在赔笑,在等候他。
现在,终于是轮到老板了。
可是这又有什么办法?自己做下的事情,后果得自己承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