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期限一到,我立刻拿出离婚协议,甩在许时慕脸上。
许时慕不以为然,还当我像以往一样闹脾气。
他笃定我会永远守在他身边。
可再真挚的爱意,也会因为一次次失望消磨殆尽。
01我关掉手机日历提醒,将早已准备好的离婚协议放在桌上。
客厅空空荡荡,没有丝毫暖意。
我摩挲着无名指的戒指,感叹五年时间,一晃而过。
“什么时候回家?”拨通电话,许时慕那边传来酒杯相撞和女生娇柔的呢喃声。
“催催催,一天天的,就知道管着我。
”许时慕不耐烦地回答。
“离婚协议准备好了,你回来签字。
”我顿了顿,如释重负般,“以后,我再也不会管你。
”电话那头传来女子谄媚的笑声,过了几秒,电话被挂断。
我将戒指摘下,放在离婚协议旁。
时针不停转动,我从下午一直等到天黑。
直到半夜,许时慕才醉醺醺回到家。
我像个木头人,坐在客厅中央,一动不动。
不像往常那样,卑微地迎着许时慕回来,给他挂衣服,端茶倒水。
许时慕脱下外套,顺手递过去,发现没人接,不满地皱皱眉头,“这不是回来了,你又在闹什么。
”我将离婚协议往前一推,定定看着他。
许时慕一脸不屑,摇摇晃晃翻看着协议,生怕我在协议里给他挖坑。
“放心,我什么都不要,只要离开你。
”我端详着许时慕的样貌,眉目清俊,身形挺拔。
只可惜,是个渣男。
许时慕看完协议,狐疑地瞧着我,“真要净身出户?你不是有什么阴谋吧?”“庄晓梦,这样,你直接说个数,想要多少钱?”我笑出了声,面带冷意,红了眼眶。
“这么些年过去,你还是坚信我嫁给你,只是因为钱?”“不然呢?”许时慕脱口而出,默了默,又补上一句,“反正,你现在能想通就好。
”相识十年,结婚五年,在许时慕眼中,我和外面的拜金女并无不同。
我抄起协议,一把甩在许时慕脸上。
许时慕惊诧过后,满脸怒容,指着我鼻子破口大骂。
我懒得与他争辩,开始打包行李。
即便已是深夜,我还是义无反顾拖着行李离开。
许时慕终于摆脱了我,我也终于完成了许爷爷的嘱托。
身后传来许时慕的喊声,“协议我会叫律师再写一份,你明天就去公司签字。
”深夜的风,刺骨的冷,像刀子,扎进我心里。
许时慕,从今以后,没有人再在你身后照顾你,替你打理许家。
希望你不要辜负许爷爷的期待。
02第二天,我早早在办公室等着。
许时慕的助理见我一坐就是两个多小时,尴尬不已。
一趟趟送咖啡茶点,让我不要心急,“许夫人,许总一定是有什么急事耽搁了。
”助理在一旁,搓着手,讪笑着解释。
我端起咖啡,呷了几口,真苦。
公司上下,谁不知道许时慕对我态度冷淡。
也就是助理好心,还唤我一句许夫人。
其他人眼中,我许夫人的名号,早已名存实亡。
临近中午,许时慕才慢悠悠来到公司。
一同出现的,还有娇滴滴的秘书林溪。
两人挨得很近,胳膊都要贴到一起去。
林溪见到我,表现出害怕的神情,往后退了几步。
“许时慕,这里是公司,你带着情人大摇大摆的样子,真是给许家丢脸!”我没好气地出言讽刺。
林溪带着哭腔,声音柔柔弱弱的,“庄姐姐,我和许总不是你想的那样……”“在公司,要么称呼我庄总,要么称呼我许夫人。
”我站起身,走到林溪面前,居高临下,“身为秘书,这点道理都不懂?这职业素质,啧啧啧。
”林溪恨恨瞪我一眼,退到许时慕身后,呜呜咽咽。
许时慕护着林溪,气呼呼反驳,“我的人,用不着你来教训。
”“离婚协议我已经让律师重新拟好一份。
给你房子和现金,没有亏待你。
”听到离婚协议,身后的林溪眼睛一亮。
见我轻蔑地瞥了她一眼,又立马低下头。
我快速翻翻协议,大手一挥,签好名字。
许时慕见我没有丝毫犹豫,咳嗽两声,“你可看好了,签完字就……”“不后悔,放心。
一个月后去办手续。
”我出声打断,拎起包快步离去。
许爷爷,对不起。
许时慕的心不在我身上,我实在坚持不下去了。
买好回村的车票,时隔多年,我终于踏上返乡的路。
下了火车,辗转乘面包车,再徒步走过坑坑洼洼的泥土路,总算回了村。
城里的变化日新月异,村庄却还是老样子,又旧又破。
村里没有花店,我只能在后山摘了一下午野花,修修整整带到父母墓前。
爸妈早年在黑心的爆竹厂工作,发生爆炸后,双双身亡。
一夜之间,我成了孤儿,是许氏的慈善基金帮助了我。
待到我大学毕业时,入职许氏公司工作,结识许家人。
我拼命工作,只为报恩。
许爷爷临终前,嘱托我照顾许时慕,五年为限。
“晓梦,时慕那孩子,浪荡惯了。
”“我知道你喜欢他,我给你做主。
”当年的许时慕,高高帅帅,痞里痞气,最得小姑娘欢心。
从村子里走出的我,见到打扮矜贵的许时慕,就像见到童话中的王子。
“若五年之后,你还觉得不合适,随时可以离婚。
许家会补偿你。
”“晓梦,给时慕个机会,也给自己个机会。
”我羞红了脸,等着许时慕的回应。
我天真的以为,许时慕同意,就表示他的心中,是喜欢我的。
没想到,大婚当晚,许时慕一脸嫌恶地看着我,“庄晓梦,你真是好手段!”03原来,之前相识五年,许时慕从未真正信任过我。
他坚信我是步步筹谋,哄骗许爷爷,得了认可。
之后结婚的五年,我勤勤恳恳,为许氏公司任劳任怨,巩固许氏的商业地位。
许时慕隔三差五爆出花边新闻,情人换了一个又一个。
我从不曾大吵大闹,尽我所能不让许时慕误入歧途。
五年来,我每天都在倒计时,若是还留不住许时慕,我就放他自由。
夕阳西下,余晖打在我脸上,也打在父母的墓碑上。
我诉说着五年来的委屈,絮絮叨叨的,不知不觉鼻头就酸了。
“爸爸妈妈,我后悔了。
”“当年报恩,我夹杂了些小心思。
我喜欢许时慕,一时昏了头。
如今的局面,怨不得别人。
”“如果我不被许时慕的外表迷惑,只是专心工作,不结婚,一切会不会更好?”离开时,斜阳将我的影子拉的长长的,一个人,孤孤单单。
我开始陷入沉睡,昏昏沉沉的,一连几天都是。
起初我以为只是这几年太过操劳,积劳成疾落下的毛病。
回到A市医院检查后,我拿着诊断报告,愣在原地。
怎么,就只剩几个月了呢?“喂,庄晓梦,明天民政局,你可别忘了。
”我全身冰凉,走不动也说不出话。
“怎么不说话,你不是后悔了吧?我可告诉你……”许时慕在电话里讽刺嘲弄,我听着听着就听不清楚了。
好像有一堆蜜蜂在我耳边嗡嗡嗡地吵着。
我失魂落魄地回到住所。
爸爸妈妈,我好想你们。
我快要去和你们团聚了。
明天过后,我就没有家了。
夜里,我翻来覆去睡不着。
我走了,谁来给我办后事?想到自己要孤零零地离开,我有些害怕。
第二天,我对着镜子,涂了一层又一层的粉底,才堪堪盖住惨白的脸色。
再化一个大红唇,勉强提升些气色。
“这都几点了?”许时慕一脸不耐烦地嘟囔。
“这么浓的妆,花里胡哨。
”“我有件事情想告诉你,我……”我斟酌着措辞,犹豫着说道。
“晓梦姐,你怎么来这么晚?许总等你好久了。
”林溪从许时慕身后,探出头来,怯生生地。
我的胸口又开始疼,暗暗攥紧拳头。
“许时慕,带着小三来离婚,你还要不要脸!”“庄晓梦,你别胡说八道!下午公司有事,林溪是陪我去签合同。
”我本想和许时慕卖个惨,毕竟我也怕死,想有个人能安慰我一下。
现在这个情景,我彻底对许时慕死心。
一个带着小三来离婚的男人,还能指望他什么?我大步流星往民政局走去,许时慕快步跟上来。
我在门口突然停下,指着林溪,恶狠狠地,“你也跟着进来办业务?离婚结婚一条龙?”04林溪一愣,看看许时慕阴沉的脸色,瑟缩着退了出去。
签字按指纹,钢戳落下,手续三五分钟就办完。
原来结束一段关系,这么简单。
五年的纠缠,只需五分钟,就彻底结束。
现如今,离婚证也是红红的本子。
有些讽刺,离婚,竟也是值得庆幸的。
许时慕最后看了我一眼。
没有不舍更没有深情,甚至没留一句话,就转身离去。
我盯着他的背影,越来越小,直到和林溪肩并肩消失。
许时慕不知道,我曾经无数次望着他离开的背影。
在我们还未结婚时,分别时他会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地瞧我。
我们四目相对,各自傻乐。
后来他被爷爷逼迫,与我结婚。
自那之后,他离开,就再也没回过头。
每次,都是我再身后,目送他远去。
许时慕,再见,再也不见。
我胸口扎心地疼,鼻血止不住地流。
好在,许时慕不再回头,看不见我狼狈的模样。
林溪约我见面,我同意了。
她将我约在许时慕给她买的房子里。
一流的小区,精装修,富丽堂皇的,比我住的好。
许时慕是真舍得给他的小情人花钱。
林溪趾高气昂的,悠哉地摆弄着美甲。
我翘着二郎腿,慵慵懒懒的。
“许时慕用婚内财产给小三买的,我可以起诉追回。
”前一秒还得意洋洋的林溪,笑容瞬间僵住。
“有话快说,我很忙。
”我支棱着脑袋,等着这个年轻小姑娘的示威。
“庄晓梦,你现在已经和时慕离婚了。
钱也分到手,不要再纠缠他。
”“于公,我是副总,开除一个秘书的权利还是有的。
”“于私,你一个小三,挤走原配,还觉得光荣了?”我冷冷回复,既同情又轻蔑地看着林溪。
“时慕喜欢的是我,你已经人老珠黄了,别再痴心妄想!”林溪见我毫不在意,感觉受到羞辱,大声叫喊。
我按下录音停止键。
证据到手,我把录音一放,刚才还在耀武扬威的林溪瞬间熄了火。
“许时慕这个垃圾我已经丢了,你爱捡就捡。
别再来烦我。
”若不是生命快走到尽头,除去治疗费,钱对我已经没有意义,我非得惩治一下林溪。
录音我最终还是发给许时慕,不为出气,只是想让他认清林溪的真面目。
我恨许时慕,但也希望他好好的。
全当还了许爷爷当年的恩情。
以后桥归桥路归路,希望他找个靠谱的伴侣。
我辞去许氏副总的职位,去了南方一家有名的医院治疗。
住院前,我无数次抱怨老天的不公,疾病的无情。
可到了医院,比我可怜之人比比皆是。
病更重的,付不起医疗费的,太多悲惨的故事在这里发生。
我积极配合治疗,希望出现奇迹。
起先,我住在普通病房里,有点人气,热热闹闹的。
看着其他病人家属,来来往往探望,我不由得有些落寞。
这世上,没有人再会关心我了。
05我花钱转到单人病房,高价雇了个护工李阿姨。
李阿姨认真又细心,得知我情况后,更是把我当亲女儿般照顾。
“晓梦,你又偷偷吃雪糕!”李阿姨一把抢过被咬了一半的雪糕,小声埋怨。
我装作十分委屈,低着头,“药太苦了,我想吃点甜的。
”李阿姨眼里闪着泪花,哽咽着,“那也少吃点,太凉。
我去给你买点糖。
”我刚要阻止,李阿姨动作麻利地走出病房。
不一会儿,就带来一包大白兔奶糖,剥了一颗,递到我嘴边。
“吃这个,可甜了。
我问过护士,可以少量吃。
”奶糖在口中慢慢融化,甜在嘴里,也甜在心里。
真开心,这个世上还有一个人关心我。
吃药,打针,日复一日。
老天没有眷顾我,病情急转直下。
好几次,我瞧见李阿姨暗地里咨询医生护士,然后躲到角落,偷偷抹眼泪。
我和李阿姨说,除了医药费,我还剩下不少钱。
如果到了我走的那一天,帮我简单办下后事。
烧了,和我父母葬在一起。
剩下的钱,她拿去养老。
李阿姨连忙捂住我的嘴,“呸呸呸,胡说八道。
”“你一定会好的,还有好几十年呢。
”我笑笑,不置可否。
李阿姨却急了,非得迷信地让我说呸呸呸。
仿佛这样,老天就真能让我收回说出的话。
日子一天天过去,病魔将我折磨得死去活来。
李阿姨工作愈发卖力,我打趣道,她这是为了要继承我的遗产。
李阿姨气得脸通红,用很轻的力量揪着我耳朵,“我是为了你能快快好起来。
”说完,李阿姨没了气焰,眼眶里蓄满泪水。
我举起双手投降,乖乖认错。
护士悄悄告诉我,李阿姨知道我半夜疼得翻来覆去,已经在申请加床陪护。
我揉揉眼睛,鼻头发酸。
“为什么不接电话?”许时慕打来电话,质问的口气。
彼时我输着液,冰凉的液体顺着针头流入体内,难受得我直哆嗦。
“都两清了,你现在于我来说,就是个陌生人。
”“不和陌生人说话,不接陌生人电话,有问题?”我强忍着恶心,挂断电话。
想想还不解气,我把许时慕所有联系方式全部拉黑。
瞬间世界都清静了。
许时慕大少爷脾气,竟然电话轰炸我所有认识的同事朋友。
一时间,所有人都打电话、发信息,询问我的行踪。
一天到晚,电话响个不停。
李阿姨担忧地问我,出了什么事。
我无奈地叹气,“一个长不大的倔脾气孩子。
”我认输,主动联系许时慕。
“说吧,你到底有什么事?这么纠缠我,你的林溪小宝贝不难过吗?”许时慕语气出奇的温和,“晓梦,你回来上班吧。
”“我们虽然离婚了,但你依旧是许氏的副总……”我竟然天真地幻想,许时慕是想我了。
不习惯我的突然消失,又或者对曾经的决定,有一丝丝的后悔。
原来,原来只是想让我回去继续当牛做马。
06从毕业到离婚,整整十个年头。
欠许氏的,钱与恩情,我早已还清。
我问心无愧。
许时慕在电话那头,还一副高高在上的口气,给我画饼,“许氏的待遇,比外边不知好了多少。
”“你继续回来,我可以给你升职加薪。
”我只淡淡回了一个字,“滚。
”“什么?”许时慕听到我的回答,一时反应不过来,久久没有回应。
“听不懂吗,那我慢慢再说一次。
”“我这辈子,再也不会回去。
你这摊烂泥,要是扶不起许氏,趁早转手。
”生平头一次被人嘲讽,字字戳心,许时慕恼羞成怒,挂断电话。
李阿姨见我思绪不宁,又给我颗奶糖,像是在哄小孩。
我含着糖,给李阿姨讲和前夫的往事。
李阿姨越听越气愤,和我一起,骂了许时慕一下午。
我们俩,像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
临了,李阿姨瞅我还在担心公司的事,握紧我冰冷的手,“晓梦,我不懂大公司的弯弯绕绕。
但是,有什么比命更重要呢?”“你这样,就该好好休息。
天塌了,也不是咱们该操心的事。
”是啊,命都要没了,还管工作,是不是太傻了?李阿姨和我日日相伴,天南海北的聊。
我让她陪我一起追星追剧,看漫画看小说。
起初,李阿姨总说这是年轻人喜欢的东西,她跟不上时代,也不感兴趣。
被我强压着看了一段时间,兴致勃勃。
再之后,对各路明星,热播剧集,火的小说漫画,如数家珍。
我俩天天凑在一起,举着平板电脑,头挨着头,对里面的内容犯花痴。
李阿姨给我推荐一部漫画,特别好看,一周只更新一画。
我在病床辗转反侧,嘟囔着,“什么时候才能大结局啊,我怕是等不到了。
”李阿姨拍拍我脑袋,让我不要胡思乱想。
一定要好好治疗,和她一起追到大结局。
冬至,吃饺子的日子。
我和护士请假,带着李阿姨去吃大餐。
饺子什么的,李阿姨肯定经常吃,要去就去贵点的地方。
问了海鲜饭店鱼的价格,李阿姨死拉硬拽把我拖出来。
我叉着腰笑岔了气,“没事,我有钱。
现在不花,到了地下,也吃不到了。
”“呸呸呸。
”李阿姨又涨红了脸,教训我。
最后,我俩在烤肉店里,就着炉子对坐在一起。
烧红的碳让热气四下蒸腾,烤得全身都暖暖的。
我夹起肉,塞进嘴里,仔细品味。
肉的美味在嘴里爆炸,香得流油。
我发出满足地感叹,“最后一个冬天的美食,美味!”李阿姨红着眼眶瞪我,我喝了口果汁,嘻嘻笑道,“知道啦,知道啦,呸呸呸。
”出饭店门的一刹那,冷风直直灌进脖子里。
我哆哆嗦嗦地往回走,李阿姨见状,立即要自掏腰包给我打车。
我摇摇头拒绝,想在外多走走。
李阿姨拗不过我,我俩只得互相搀扶,往医院走去。
多活几个月吧,熬到春暖花开。
死在寒风刺骨,万物枯败的冬季,太凄凉了。
本是开心的一天,在见到许时慕堵在病房门口那一刻,全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