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败的院落中,数百个黑衣人躺了一地,鲜血染红了院中的每一处,佝偻歪树上新发的绿叶滴着未凉的红血,南宫曜撑着白狼刀单脆在血泊之中,他已是遍体鳞伤,轻咳一声便呕出了一口鲜血,南宫曜想要站起身,却终是不堪重负地跌了回去。
啪啪啪,三声轻缓的鼓掌声响起,本该已经离开的翊王从门外进来。
“真不愧是东煌的战神,名不虚传啊,这些个躺着的人可都是本王花大价钱雇来的一等一的佣兵高手,死了可真可惜。”翊王面露出淡淡的惋惜,但低头看南宫曜的时候也勾唇一笑:“不过,目的达到了,再多的牺牲也是值的。”
说完就抽身旁随从的配剑,剑指南宫曜道:“东煌没有南宫曜,能撑住本王的佣兵军团多久。”
南宫曜缓慢的抬头睁开眼,赤红布满血丝的双眼幽幽地看着翊王,道:“东煌岂止我一个南宫曜,你的狼子野心又岂会实现。”
“呵。”翊王阴戾地笑了,“这样的好听话去阎罗殿等着你的君王,再向他好好表你的衷心吧。”说完利刃穿过了南宫曜的胸膛。
“嗯哼——”南宫曜瞳孔骤然睁大颤抖,血色的瞳孔在他闭上眼睛的时候恢复成了乌黑色。
白狼刀随着主人的倒下刀刃一闪光洁的刀面刹时变得暗淡,倒在了南宫曜的手边。
翊王得意地大笑,将手中的剑随手扔到一旁,“南宫钧,你的儿子死在了本王的手上,就当是报了本王这左眼之仇。”
“主子,那逃走的那个?”翊王身后的随从问。
翊王道:“怕什么,现在整个镇北都是本王的领地,她能逃到哪里去,本王会让她知道,逃,会比死在这里还要痛苦百倍。”说这话的时候翊王的眼前闪烁着暴虐血腥的快感。
“那他?”随从看向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的南宫曜。
翊王居高临下地睨了南宫曜一眼,轻蔑道:“扔去喂狼。”转身离开的同时又道:“将东煌大将南宫曜身心的消息传回帝都城,本王已经迫不及待看轩辕焰手足无措的蠢笨样了。”
翊王离开后,随从捡起白狼刀,拽着南宫曜的手拖行着离开院落,南宫曜的身体在楼梯上留下一张长长的血色轨迹,南宫曜一动未动。
千里之外的皇宫之中,正在和慕容玲珑三人用膳的廉夜安突然心脏一阵绞痛,廉夜安痛苦地捂着胸口,起来想要做什么却直接跌坐在地上,慕容玲珑三人皆慌乱地上前,而在下一秒廉夜安却口吐鲜血,昏死在了地上。
“小安!”
殿中顿时一片混乱,时七听到楼小小的惊呼声立刻进到殿中,就看见嘴角落血昏迷中的廉夜安。
廉夜安很快被送回了房中,百里除去廉夜安衣服,用银针及时护住了她的心脉,而这时廉夜安第二口血呕在了床榻上,百里大吼:“固元丸呢,快拿来!”
廉夜安大脑翁翁翁地直响着,她什么声音都听不到,发痛发哑的喉咙发不出任何的声音,漆黑的四周中她只能看到上次梦境中的后续,血泊中南宫曜,雨水冲刷着他的身体,他的四周环境不断地变化着,最后廉夜安所见到的是埋有荒凉雪地白骨,廉夜安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没有了支撑,拼命地往下坠,陷入了无尽头的绝望和恐惧当中,廉夜安冲着所见之处拼命地追赶和嘶吼,转身间却又跌进更加黑暗的深渊。
廉夜安尖叫惊醒,发现自己正盘坐着,虚弱地回过头,看到满头大汗的百里正在为媸施针。
百里见廉夜安醒了,这才松了口气:“总算吊住了这条命。”
慕容玲珑和楼小小走进屋内,楼小小将药放在桌上,快步来到床边:“小安你总算醒了!”
廉夜安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慕容玲珑拿来了一杯水,递给廉夜安,廉夜安动作迟顿地接过,低头浅抿了一口,清水流过她的喉咙却带起一阵刺痛,廉夜安不适地皱了下声,然后轻到根本听不到的声音问道:“我……怎么了?”
“你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楼小小反问后又紧接着道:“你这一倒昏迷了足足三天两夜,几临生死,幸得师父和师叔竭尽所能地为你续命。”楼小小没有说的是,廉夜安在昏迷期间一直在叫着南宫曜,唤声过于悲痛,让听到的人人都不免动容,而且每次痛至心肺,廉夜安就会吐血,楼小小一度以为廉夜安会撑不过去。
廉夜安盯着杯中的水面,那上面倒映出她惨白削瘦的脸颊,廉夜安恍惚地眨了下眼,下一秒,手中的杯中子滑落掉在床榻上,水浸湿了床榻。
楼小小急切地问:“小安!你怎么了?!”
“……”廉夜安张嘴说着什么,只是太过小声,房中的其他都没有听到。
廉夜安抬头时,泪水从她的眼中如断了线的珠子不受控制地滚路,廉夜安哑声道:“二……哥,二哥,二……哥呢,二哥呢!”廉夜安突然变得激动起来,背上的针因为她的动作而被挣落了几支。
“给我坐好!”百里按着廉夜安的肩膀:“冷静点!”
廉夜安慌张地握住了楼小小的手,颤抖着声音哭着问:“师姐,师姐,二哥呢,二哥在哪啊……”
楼小小欲言又止,目光闪烁地逃避着廉夜安的眼神,闪烁其词地说:“南宫将军现正在镇北处理叛军。”
廉夜安从楼小小神情中读出了什么,她甩开楼小小的手,挣脱开百里的手翻身下床,脚刚着地就摔到在一直没出声的慕容玲珑的脚边。
廉夜安一把抓住了慕容玲珑的长裙,急迫地恳求着:“师父!师父我求你去问问陛下,告诉我二哥的情况好不好,我求你了!”
慕容玲珑冷沉着一张脸依旧没有开口,任廉夜安怎么开口哀求都不为所动。
百里和楼小小也不约而同地沉默了,楼小小拿着衣服盖在了廉夜安身上,廉夜安见慕容玲珑不开口说话,紧咬着牙关站起身:“我自己去问。”说着抚开楼小小扶住她的手,踉踉跄跄地往门口去。
慕容玲珑开口了:“不用去了,为师现在就能告诉你。”
“师姐!”
“师叔!”
百里和楼小小不约而同地看向了慕容玲珑,眼神疯狂示意她不要说话。
慕容玲珑却冷声道:“她迟早要知道,与其让她自己发现深受刺激,还不如现在就说。”
廉夜安步伐凌乱地回身,神情极其复杂地看着慕容玲珑,她下意识抗拒着去听慕容玲珑接下来要说的事,却又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南宫曜的情况。
慕容玲珑目光幽沉地看着廉夜安,良久后道:“小安,为师知道接受这个事实很难,但是必须接受,你要记住,你还有两个年幼的弟弟……”廉夜安似乎冷静下来,她直勾勾地看着慕容玲珑,等着她的下一句话。
慕容玲珑话到嘴边的那一刻想要说出却是那般的艰难,思想纠结斗争了许久后终是开口说道:“小安,南宫曜在镇北中了翊王的陷阱,带去的军队全部覆没,军师夏琉璃下落不明,将军南宫曜……以身殉国了。”
廉夜安如不动的石碑怔在原地,面容平静到令人心慌,刚刚一直滚落的热泪却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小安,你不要吓我们,你说句话好不好。”楼小小满脸担忧走到了廉夜安的身边。
廉夜安瞳孔颤了颤,身形倾斜欲倒,一步一步地走回床榻,一声不吭地坐在床上,呆愣了许久,扭头对百里说:“师父,你帮,帮我把针取一下。”说着转过身脱下外袍,背对着百里。
百里依言将银针一一拨下来,她的目光一直注视着廉夜安平静的脸庞,一个失手,针划伤了廉夜安白皙的肌肤,百里连忙找来纱布止血。
然后廉夜安面色没有半点变化,她的目光落在了桌上还冒着热气的汤药,起身走过去,一言不合就端起药闷头直接灌。
楼小小连忙过去抢下廉夜安手中的药:“你疯了!这样喝药,胃不要了吗!”
廉夜安伸手就是抢夺,楼小小躲避着不肯给,廉夜安顿时急得就哭,哽咽着求道:“还,还给我,我要喝药,我要喝,不然二哥回来要怪我照顾不好自己了。”
廉夜安的话让楼小小的动作顿住,廉夜安成功抢回了药碗,仰头将碗中的药喝得一点不剩,滚烫的药汁烫红了她的嘴角,舌头,廉夜安却似没有痛觉一般,毫无所动。
楼小小回头看着和她同样震惊模样的慕容玲珑和百里。
廉夜安在三人无措的眼神中从房中翻出了自己的药箱,打开便时随手打开一瓶药就是灌进自己的嘴里。
“你疯了!”慕容玲珑快步走过去抢下廉夜安手中的药瓶,掐着廉夜安的下巴让她把药吐出来。
百里和楼小小也上前,百里接过慕容玲珑手中的药瓶,闻了闻,松了口气:“只是普通养神补气的药丸。”
“你还给我!”廉夜安挣扎着,慕容玲珑紧紧地嵌住她的手,怒骂:“廉夜安你给我清醒点!你这样能换来什么!”
“你还给我!”廉夜安哭喊着,见抢不到就去拿其他药瓶,打开就吃,楼小小和百里也上前阻止,慕容玲珑更是一巴掌打在了廉夜安的脸上。
一记响声结束了房中的闹剧,廉夜安只是愣了一下便奔溃大哭起来,她打翻了药箱中所有的瓶罐冲慕容玲珑哭道:“二哥不会死的,他答应过我会平安回来的,他说过他不会再食言,他说过的……”
房中廉夜安的哭声过于凄凉可怜,殿外路过之人无不低头怜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