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夜安是被南宫曜抱回栖南院的,自始至终都将脸埋在南宫曜的衣服上,闷声不出,但南宫曜可以感受得到她微微颤抖着的身躯。
南宫曜将人抱回房间,坐在小厅里的贵妃椅上,让廉夜安坐在自己的腿上,把她的脸从自己的怀里捞起来让她看着自己,拇指揉着她发红的眼角,心疼得发软,低声问:“小可怜,吓到了?”
廉夜安双手死攥着南宫曜的前襟,声音颤抖地道:“她活了,她真的活了,我,我明明,明明,”廉夜安害怕得说不清话,她永远也忘不了被关在棺材的那段经历,身旁冰冷的尸体,耳边魔音一般的咒语声,恍惚间她看见了那双紧闭的眼睛睁开了,就如今日那双看着她笑的眼睛一般一直盯着她,像一道阴魂不散的鬼影步步紧随着她。
“不想了,乖,不想了,”南宫曜轻拍着廉夜安的后背轻哄着:“没事不怕,她不是行亦阳,行亦阳已经死了,她伤害不到你,任何人都伤害不到你了……”
“二哥……”廉夜安脑袋往南宫曜的怀里钻,双手搂紧南宫曜的脖子,小声道:“我还是怕……”那段经历就最深藏在她脑中最深处的梦魇,不得消停。
“不怕,我在这呢。”南宫曜抚摸着廉夜安脑袋,尽所能地安抚着廉夜安的情绪,直到廉夜安紧绷着后背慢慢放松下来,他又道:“告诉一件可以让你高兴的事情好不好?”
廉夜安探起了头,眨着微微湿润的水眸等着南宫曜下文。
南宫曜嘴角微微上翘,低头在廉夜安的眼上落下轻轻一吻,轻声道:“三月中旬城外围场皇家春猎,你不是一直想出门好好玩一天吗,到时我带上你好不好?”
果然廉夜安的眼中泛起了亮光,小心地问道:“真的吗?”
南宫曜点头,“高兴了?”
廉夜安脑袋蹭了蹭南宫曜的脖子,小声答道:“高兴……”
南宫曜大掌一下一下地抚着廉夜安的后背,偏过头轻吻廉夜安微烫的脸颊,“乖,不怕了……”黑瞳黑沉如深潭不见底,看不清任何的情绪,南宫曜一开始没打算带廉夜安去围场的,因届时外邦的使臣定会出现,落雅早在一月前就没有踪迹,而那南疆圣主轩君将此事推托得一干二净,只道落雅是被人救走的,可事实如何只有他自己知道。
南宫曜直觉落雅并没有离开帝都城,还有那个长得和行亦阳一模一样的行亦星,帝都城潜在的危险更令人忧心,与其将廉夜安一人放在危机重重的城中,还不如带在自己的身边看着。
“你说那个叫行亦星的为什么会和行亦阳长得一模一样,双胞胎?”冷静下来的廉夜安头靠在南宫曜的肩上问着。
南宫曜回答道:“落雅只有一女,且在生下行亦阳之后为了提升自己的魅力在自己的身上下了许多功夫,最终导致自己不孕,所以才会对复活行亦阳有那么大的执念。”
“那,那个行亦星不会就是……”廉夜安眸中又染上了不安,南宫曜大掌覆上她的后颈轻轻地揉了起来,柔声打断了廉夜安的话:“别胡思乱想,这世上有万般巧合,人有长得相似,并没有什么可稀奇,再者除了人有相似,还有另一法子可以彻底更改一人相貌……”
廉夜安抢答:“是易容术!?”
南宫曜浅浅一笑,大掌的力度越发的轻柔,将廉夜安撸得舒服得眯上眼,像只将醒未醒的猫儿一样蹭着南宫曜的肩,南宫曜眼角含笑,声音更加轻柔下来:“你师父应该比较清楚。”
百里曾给毁容的落雅换了一张脸,廉夜安细细比较了一下,道:“师父那可比易容高级多了……”可以堪称整容界中战斗机了……
廉夜安仰着头看着南宫曜,迟疑了一会儿说:“你说有没有可能是他们口中的换魂术成功了,或者是其他更厉害的术法呢?”
“哪有这么多神神鬼鬼的东西。”南宫曜只是这般平静地道。
廉夜安静了一瞬,低下头小声嘟囔:“你抱着的这位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南宫曜揉着廉夜安的脑袋,轻声道:“你不一样。”
廉夜安甩了甩头,喃喃道:“哪有不一样呀……”都是神神鬼鬼,乱七八糟的东西。
南宫曜轻轻拍了两下廉夜安乱动的头,声音轻似羽毛柔如绵云:“你不一样,你会来到这里,是因为让我们之间有缘分。”
廉夜安愣了三秒,抬起头不可思议地看着南宫曜,怔怔地看了他许久,咬着下唇脸憋得通红,实在没忍住噗嗤一声闷头大笑起来,笑了有一会儿停下抬着头看南宫曜想说什么,只是她一开口笑声就控制不住溢出,哈哈哈笑得停不下地。
南宫曜:“……”有必要笑成这样吗?
廉夜安察觉到南宫曜隐隐不悦,连忙住口,抿着嘴唇不说话,但那双笑意满灌的眼眸还是泄漏了她真实情感。
南宫曜眉角微挑,廉夜安立马收住表情,轻咳了几声掩饰,伸手掐了掐南宫曜的脸,憋笑道:“没想到二哥的脸皮还挺厚啊,可以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这么甜蜜且不要脸的情话呀~”穿越这种亿万分之零点零一的事情,她做不了主,南宫曜更做不了主,且她穿越前根本就不识南宫曜,哪来的缘分啊。
南宫曜也伸手捏上廉夜安的脸颊,拖长音嗯了一声,轻声道:“不要脸?”
“哈哈哈,”廉夜安一连串尴笑,松开手,怜惜在那有她浅浅手指印的脸上轻轻地摸了几下,道:“要的要的,这么好看的脸哪能不要呢。”
廉夜安并没夏有把南宫曜轻飘飘的一句放在心上,只把是他哄人罢了。
南宫曜握住廉夜安后颈轻轻一摁让她靠在自己的肩上,搂着她的腰将人抱了个满怀,偏头亲吻着廉夜安的发顶,没再说什么,黝黑的眸子缀着异样的光芒,刚刚那句话并非是他哄人的情话……
每年一次的皇家春猎如期而至,廉夜安带着廉怀瑾坐上前往围场的马车,南宫曜因为要保护皇帝的安全所以要随行圣驾,不跟他们一道,听说这次还要在围场扎营住上三天,所以南宫夫人特别的不放心,不知为何还千叮咛万嘱咐让廉夜安千万不要骑马。
廉夜安声声应着,安抚好不能一同前去的廉怀琮,告别众人后放下了车帘,马车哒哒哒地在南宫府前留下一串灰尘。
马车驶出城门的时候,浩荡的皇家车队行驶在前,其余参加春猎的大臣们纷纷也从各个方向加入了这个浩荡的队伍。
廉夜安掀开窗帘看着外面乌泱一片的马车,兴致缺缺地放下帘子,目光转向了坐在自己右侧的廉怀瑾,叹气道:“难得出来玩几天,你就不能把书放放吗?”
廉怀瑾视线从书上移开放到了廉夜安身上,也就淡淡然的一眼,就又低头继续看。
太不给面子了。廉夜安抹了一把额头不存在的汗,弯着身子把头靠在膝盖上歪着头看向廉怀瑾,勉强和他来了个眼神对视,廉夜安小声道:“看不看你以后都会高中不是吗,干嘛不趁机好好享一下人生呢?”
廉怀瑾手上的书啪得合上,清冷沉着的眼睛看着廉夜安道:“你之前还说姐夫一定不会娶你,现在呢?”
“……”廉夜安被噎住,“呃……嗯……”坐直身,目视前方,故作镇定地道:“你当我没说,继续看书吧。”
廉怀瑾把书放到了一边,掀开帘子往外看,看了一会儿,隽秀的眉毛皱在了一起,他问:“那个人你认识吗?”
“谁呀?”廉夜安凑过去看,见一着兵装的少年骑着马往他们这里来,廉夜安仔细看了一会儿,认真地想着:“嗯……有点眼熟,但想不起来了。”
少年骑马与马车同行,一见廉夜安就咧开嘴,露出八颗大白牙高兴地笑了起来,开口就喊人:“婶婶!”
廉夜安懵逼地左看看右看看,然后不确定地指着自己:“这位小哥,你是在叫我??”
少年发着爽朗的笑声,道:“婶婶不认识我了吗,也对,我们已一年多没见了。”
一年多?廉夜安皱着眉头盯着少年看,是眼熟的……盯了有一阵,少年都被她过分认真的眼神盯出了一头的汗,最终还是廉夜安一拳捶在窗上,惊喜道:“你是司徒皓!对不对!”
司徒皓道:“正是,劳婶婶挂心了。”
“哈哈哈没有没有……”廉夜安直摆手,当年她和南宫曜就是在司徒皓父亲的葬礼上被卫温婳算计的,看着眼前的少年,廉夜安不免感慨当时那个浑身是刺看谁都有敌意的少年如今也穿上军装了,骑上大马了。
廉夜安光顾着和司徒皓扯家常,没有看到廉怀瑾在听到司徒皓这个名字时表现出的异常。
“婶婶,是南宫叔父唤来跟着您马车的,他要保护圣驾,过不来……”司徒皓说完这句话时,欲言又止,似乎还想再说什么,但又不好意思说。
廉夜安看出他的纠结,大方道:“有啥就直说吧,除了金子给不了,其他事情我还是可以听听的。”
司徒皓这才道:“小侄确有一事要拜托婶婶,实不相瞒,这次春猎小侄将舍妹也带来了,不放心她和二婶一家待一起,能否让小妹暂时和您共乘一车。”
不是什么大事,廉夜安自然是点头答应:“你妹妹才六七岁吧,正好给我家小书呆子做了个伴。”说完还拍了一下廉怀瑾的脑头,并没有收到意料之中的大白眼,廉夜安这才发现廉怀瑾正神色异样的出神发呆。
廉夜安留了个心,先对司徒皓说:“你把人带过来吧。”
司徒皓暂时离开后,廉夜安猛的一巴掌拍在廉怀瑾的后脑勺,直接把他给拍回神了,抬头便怒道:“你干嘛!”
“是你干嘛?”廉夜安反问,“莫名其妙就发起了呆,还以为你看书看傻了呢。”
廉怀瑾小小地“切”了一声,揉着自己头不作声。
“你刚想什么呢?”廉夜安好奇地问。
廉怀瑾冷声中带着火气道:“不关你事。”
廉夜安撇嘴切了一声,不再问,只是一脸惆怅地看向窗外,有感而发道:“弟大不中留啊,这还没嫁出去呢,就跟姐姐疏远了,真是太令人伤心了。”说着还有模有样地从袖子里抽出一块方帕擦着压根不存在的眼泪。
廉怀瑾嫌弃地瞥向廉夜安,然后无语地挪开了眼。
没人配合,廉夜安收了表情,一甩方帕,道:“无趣。”
一会儿,马车从外面被人礼貌地敲了几下,廉夜安弯身走到门前,边掀开门帘边对廉怀琮说:“有个小软团子来陪你玩呦。”
廉怀瑾的眼底泛起一层异样的波澜,卷起一丝涟漪又很快沉入了黑海中,再不见半丝异常。
“姐姐。”马车外传来软糯可爱的女孩声,还有司徒皓的轻斥声:“伊儿,不可无礼,要叫婶婶。”女孩又乖乖叫了声婶婶。
廉夜安乐呵的笑声:“叫姐姐好,叫姐姐好。”
很快廉夜安就抱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女娃娃重新回到了车中,女娃娃好奇地看着四周,在看到廉怀瑾的时候咧了个大大的笑容,甜声道:“哥哥好。”
一向有礼的廉怀瑾愣是看着司徒伊出神没有说话。
司徒伊疑惑地看向廉夜安,廉夜安也正疑惑着,廉怀瑾怎么从刚刚就不太对劲啊。
廉夜安坐回位置上,揉着女娃娃又软又嫩的脸蛋,细声道:“哥哥看书看傻了,小伊儿不理他哈。”
廉怀瑾回过神就听到廉夜安这么说,顿时气冲怒道:“你说什么呢!”
廉夜安被吼得很是无辜,“我,我就是开个玩笑,你急什么啊……”
廉怀瑾才觉自己的反应是有点过了,顿时闷气不作声,瞪着眼睛几次欲开口,最后还是撇开头不说话。
廉夜安头顶着绕着一圈圈的门号,这闹得到底是哪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