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会让你有一点事的。”南宫曜语气沉重而又真诚,像一把重锤敲在廉夜安的心上。
廉夜安心中那个离开南宫曜的想法早在与南宫曜的日渐相处中摇摇欲坠,几近破碎,她开始不愿不想离开,更不愿不想让他和夏琉璃不一起,可这样的想法一有苗头就被廉夜夜掐死在摇篮里,廉夜安自认她可以为了南宫曜去承担那个悲惨的结局,可若她真的与南宫曜这般走下去,她内心总有愧意,想是抢了原本属于别人的东西……这个念头从产生之后就一直盘旋在她的脑中心中,让她走进一个死胡同里,在那里兜兜转转,怎么也转不出来,这是她言不出道不明的苦恼,纠结与痛苦。
南宫曜一再向她表明真心,而她却总是掺着另一番心思,无法真诚纯粹回应,这亦令她痛苦自责,或许就是重重的愁绪压在她的心头,才让她这看似健康实则脆弱不堪的身子更加的不堪一击。
“二哥,我……”廉夜安刚开口,屋外就传来了小昭的声音:“将军,小姐的药熬好了。”
南宫曜放开廉夜安让她躺在床上,轻声道:“我们先喝药。”说完起身开口让屋外的小昭将药端进屋。
廉夜安话被打断,一碗药下肚,那原本到了嘴边的话已经没有勇气再说出。
廉夜安倒下得很突然,轩辕凌霄和南宫夫妇一起见到廉夜安没事后才离开的南宫府,廉夜安的床头站满了一排人,都担忧关切地看着她。
廉怀琮一脸要哭却强忍着的小模样可怜兮兮地坐在廉夜安的身边,小心翼翼地抓她的一根手指问:“姐姐,你还疼不疼,阿琮给你呼呼……”
廉夜安虚弱一笑:“姐姐没事,谢谢阿琮。”
南宫夫人满脸的担虑,抺着眼角的泪珠怜惜廉夜安的同时为她感到不甘:“好好的一个人,怎么说倒下就倒下,可怜我的儿啊,为什么要遭这么的罪。”
“别担心,小安会没事的,她正病中,你在她面前哭哭啼啼的,岂不是让她更忧心,这身体恢复得慢,你说是不是?”南宫钧虚搂着南宫夫人,温声细语地安抚她的情绪。
廉夜安也浅笑道:“对啊,夫人放心吧,我并没大碍,这么晚了,你们都回去歇息吧,不用担心我。”
“都回吧,让小安好好休息,这么多人在反而让人耗神。”南宫钧开口,没人敢不听,廉怀琮哽咽着说要陪着廉夜安,被廉怀瑾和南宫祈连手哄下,南宫夫人嘱咐完南宫曜好好照顾廉夜安便不再多留,把空间重新留给了南宫曜与廉夜安。
屋里的人陆陆续续都离开之后,廉夜安不再强撑的精神,闭上眼睛让身体自然地顺着床头滑落,她很是疲惫,只想这么闭上眼睛好好休息,很快她便落入了一个温暖熟悉的怀抱。
南宫曜动作轻柔地让廉夜安躺好,盖上被子,手指技巧性地按揉着她的额头,轻声道:“明日我去请楼小小出宫。”
廉夜安原本紧皱的眉头在南宫曜的安抚下渐渐舒展开,她轻轻地摇了摇头:“不用了,其实我真的好很多了,比起之前……”廉夜安突然噤声,她的身体时好时坏,这事她早已知晓,楼小小瞒着她,百里和慕容玲珑也瞒着她,可身为一个医者,廉夜安怎么可能察觉不出自己身体的异样。
当初蛊虫入体损伤了她的根本,可这本该因此孱弱无比的身体却能像正常人一样,这让廉夜安对自己抱着很大疑惑,但更多的是害怕,她觉得自己现在就像一只能源机器人,靠着一股不明来历的能量而生存着,能量充足的时候她可以好几晚都精力充沛,能量微弱时,她就会像今天一样虚弱得像重病的人,廉夜安害怕那能量总有用尽的一天,她会毫无预兆的倒下之后便再也醒不来。
有什么比这种未知死亡还要令人恐慌的呢?而这种事她怎么可能告诉南宫曜呢。
“唉……”廉夜安悠悠地睁开眼晴,没有意外看到了南宫曜不太好看的脸色,轻叹了一声,手指从被子里悄悄探出,拉住了南宫曜的衣角,软声软气地道:“二哥,我都这样了,你就不好生我的气好不好……”
南宫曜一手撑在廉夜安的耳边,一手抚摸地廉夜安的面庞,手指在她的五官上游起:“刚刚才有人跟我保证要活到八十八,却瞒着我这般重要的事情,若突然一天,你……”南宫曜说不出后半句话,却只因想到而脸色愈加的沉重。
南宫曜只知廉夜安的内力是个隐患,却不知这股力量会时不时像今日这般反噬廉夜安,怪不百里才会那么迫切地找到他。
廉夜安知道南宫曜是什么意思,抓住南宫曜衣服的手骤得抓紧,咬着唇没说话。
南宫曜感觉自己的心被沉在滚烫的热油中倍受煎熬,无名火腾起,可一见到廉夜安苍白虚弱的小脸时,那股火只能化作一阵又一阵的心疼和无力,他根本拿眼前的人无可奈何,南宫曜似压抑着很多情绪,眼中爬上了血丝,他低头,额头贴在廉夜安的额头上,“你心里总是藏着事,有愿告诉我,我一直告诉自己,会有那么一天,你愿意将一切都告诉我,只要你在我身边,这一天我愿意等,多久都行……”
“二哥……你别这样说……”廉夜安的眼眶开始发热,南宫曜为了她已经做出了很大的让步,南宫曜一直在试着了解她的一切,试着不去强迫她,逃避躲藏的人一直是她,她连自己的真实身份都不敢说不出口。
“唉……”南宫曜见廉夜安这样痛苦纠结的样子,知道不能逼得太紧,点了点廉夜安因为紧张而发凉的嘴唇,柔声道:“别想太多,好好休息,我在这。”
这种时候南宫曜越温柔,廉夜安心里就越愧疚自责,她一把抓住了南宫曜的手,南宫曜神情一顿,大手一转把廉夜安的手包裹在手心里,目光轻柔,道:“乖,不要多想,你现在需要好好休息。”
廉夜安嘴巴张了张,许久才道:“我会告诉你的,会告诉你的,再等等,不会很久的……”廉夜安说得迫切,像是怕南宫曜不相信一样,声音高了几分,却因一口气呛在喉间,猛地咳嗽起来。
南宫曜将廉夜安抱起让她趴在自己的肩上,拍着她的后背给她顺气:“我知道,别说话了,放平心境好好休息。”
“嗯唔……”廉夜安趴在南宫曜的肩上终是疲倦地闭上了眼睛,双手依赖性地抱住了南宫曜的脖子,在困意彻底占领她大脑的最后一刻,她暗暗地下定决心,她一定要告诉南宫曜她的来历,她的一切,无论会带来什么的后果。
南宫曜轻声柔语地将廉夜安彻底哄睡熟之后,才小心翼翼地将她重新放回床上,伏身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嘴角带着温柔极致的浅笑,轻声道:“我信你。”
一场突如其来的小难,让两人的心贴得更近,也让廉夜安更加清楚自己的心。
廉夜安是在南宫曜的怀中醒来的,南宫曜躺在她的身旁,廉夜安微微一动,额头上有东西滑下,廉夜安抬手拿下,是一块已经干了的毛巾,缓慢地坐起身,脑中一阵眩晕,廉夜安呼出一口疼气,敲了敲脑袋又揉了揉额头,比起在云泉阁,这次醒来的感受好太多。
手指搭在了自己的腕上,抬了抬眼:“嗯……还好……”并没有什么变化。
廉夜安扭身看向了南宫曜,没醒,想到昨日见到了南宫曜脸上异常的血色,廉夜安轻手轻脚将南宫曜身上的被子拉了拉,露出他手腕,手指轻轻地搭在他的脉上,廉夜安的脸色骤得一变,低声喃喃:“这是怎么回事……不太对劲……”
廉夜安甩甩头让自己彻底清醒,深吸了好几口气后重新搭上了南宫曜的手腕,疑惑地咦了一声,反复确认了好几次,廉夜安挠着脑袋不解:“怎么又正常了,难不成是我睡糊涂了……”
“一大清早的,你一个人叨叨什么。”南宫曜半睡半醒地起身,从廉夜安身后环抱住了她,下巴架在她的肩上,声音还带着浓重睡意的鼻音,听进耳里酥酥麻麻的。
廉夜安掏了掏耳朵:“不早了,你今日不上朝吗?”
南宫曜搂着廉夜安一同倒回了床上,手插进她的发间一下一下地梳着,闭着眼睛把下巴抵在了廉夜安的头上问:“今日不必早朝,各自准备明日的迎雪宴。”
廉夜安应了一声:“哦……”
南宫曜悠悠睁开了双眼,低头去廉夜安,见她脸色已经恢复了许多,大掌覆在了她的后颈轻揉着:“可有哪里不舒服?”
廉夜安摇头:“没有了……”廉夜安抬起头看着南宫曜她想到了昨夜匆匆对南宫曜说的话,怕自己说得太过草率,南宫曜不相信她。
这般想着,廉夜安动了动身子,想要起身,南宫曜把她给按住,道:“安儿,别动,让我再睡会儿,昨晚你可我折腾坏了。”
折……腾……坏……了……
廉夜安脸腾的一下就红了,脑中少儿不宜的画面怎么也挡不住,廉夜安揉着自己发热的耳垂子:“你你,胡说,胡说八道什么,我昨夜早早就睡了,怎么,怎么折腾你啊?”
“你半夜发热,我给你换了一夜的湿帕子,才让你睡得舒爽些,可不就是把我折腾坏了。”南宫曜捏住廉夜安的鼻头轻轻摇了起来。
“哈,哈,哈,这样啊……”廉夜安只想把脑子里的小黄人拉出来打一遍,让你没事出来作什么妖!
南宫曜轻笑出声:“看来是已大好,都能胡思乱想了。”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廉夜安小声嘟囔着,随后再抬头看南宫曜:“我昨晚说的你还记得吗?”
“指的哪句?”南宫曜问。
廉夜安道:“哪句记得?”
“都记得。”南宫曜道。
“……”廉夜安觉得这天没法聊了,大不了她再说一遍:“我昨晚说得是真的,我会告诉你所有事的,就是事情有点复杂,我得先措措辞,你且再等几日。”
廉夜安说完忐忑地等了一会儿,都没等来南宫曜的应声,廉夜安拿头撞了撞南宫曜的下巴,示意他给自己回个话呗。
南宫曜低头看去,嘴角是淡淡的笑意:“你慢慢准备,我等得起。”
廉夜安用力地点了点头,盯着南宫曜的胸膛,寻思着该从哪里开始准备,回想起自己的上一短暂的人生,然后海难生死魂穿再假死再魂穿最后回魂,这么想想,廉夜安突然觉得自己的经历可以写成一本书了。
“不着急……我们有大把的时间。”南宫曜轻言道。
南宫曜到底还是通过轩辕凌霄通知了楼小小关于廉夜安的事情,楼小小担忧,趁着太后午睡的时间匆匆出宫,赶到南宫府。
见到生龙活虎的廉夜安时让放心地松了一口气,握着廉夜安的手,道:“师父给的药记着吃,有什么不适一定要让人通知我,我会想办法出宫的,我是趁太后午睡的出宫的,太后睡醒后便要寻我,我不能待太久。”
“我明明和二哥说过,不必告诉师姐,他不知,师姐还不知吗?我这情况向来是来得猛,恢复得也快,只要静心养个两三天,基本就没大碍了。”廉夜安给楼小小添了杯茶,心气平静地说着。
楼小小转着茶杯,嘱咐道:“你记着,这几日切勿大悲大喜。”
“我记着。”廉夜安点头,“我一直好奇我这体内到底藏着个什么东西,说它不好,却又保着我的命,说它好,却时时刻刻威胁着我的小命,这感受十分的不好。”廉夜安这次没再在楼小小故作不知,坦然地说出了心中的疑惑,说出了自己的感受。
她已经明白,有些事情她再怎么躲,迟早都是要面对的。
楼小小也只是错谔了一会儿,随即笑道:
“师父老说你愚钝,不知事,也不会藏事,在我看来你是智藏于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