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爸爸叫禾放,是福利院里面长大的,没有父母疼爱的他把所有的爱都给了我和付初,通样也是一个乐天派且十分爱我和付初的男人。他有着毛毛虫般的粗重眉毛,爱笑有神的眼睛,鼻子很有肉,嘴巴特别会哄人,五官很精致,年轻的时侯有很多的姑娘给他写过情书,他特别勤劳的给每个姑娘都回复,理由都是一个我们不合适。付初经常对我说,禾放是天上的星星掉下来的,所以全身都会发光发热。他是个伟大的军人。
我带着对禾放的思念始终听话的坐在门口大卵石等待。等着他微笑的穿着整洁肃穆的军装背上他的大背包给我买一堆好吃的,我期待他把所有的东西都放在地上,亲昵地将我举过头顶。从春天树上枝条抽出的新芽等到夏季太阳炙烤地表蒸腾出来的热气在L表变成的大颗汗水;从秋天风吹麦子金黄的波浪等到枯藤老树昏鸦后的皑皑白雪覆盖大地落记了我的头发和肩膀。为了迎接禾放回来的我拒绝和通龄的孩子玩耍,每天穿戴整整齐齐等他,等他见到我时的高兴和激动。孩子并不适合长时间的等待,可我偏不信邪的等了几个寒假。
长久的渺茫期待磨灭了我的耐性,孩子顽劣的天性使我对路过的朋友们打着招呼,没坐住屁股的我在失望之余浇了一盆开得正旺的花。从那个经常嘲笑我傻坐的孩子嘴里得知,我永远都等不到禾放了。愤怒的我和那个嘴巴不干净的男生撕扯起来,咬坏了他的胳膊往外冒着血。他哭着冲我喊,就因为你这样,所以你爸才死的早。扑簌簌的眼泪哭的我见犹怜,他的衣服被我撕坏了,我看见顺着扯坏的衣服口子里漏出来的肥肚皮白嫩嫩肚皮,他哭的肩膀一耸一耸的带动着肥嗒嗒肚子跟着颤抖。其他孩子吓破了胆。我怒吼的向他们反驳,禾放会回来,我的爸爸会回来。孩子们惊惧的眼神看得我直发毛,好像在看一个莫由其来的精神病在胡说八道。其中一个稍微胆大的孩子声音小小的弱弱的站出来说,禾苗,你爸在六年前就死了,除了你全村都知道。我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们这些胡说八道的孩子,之后他们集L的勇敢语气肯定了我颠覆世界的悖论,我不得不承认,有义气孩子就是肯为自已的朋友两肋插刀。那些义气话像锥子一样刺入破了我的耳朵,扎进脑子,穿破了我的神经中枢使灵魂和身L在一瞬间被剥离,我连呼吸都是疼的。我多么希望他们说的是假话,多么希望时间回到我抡起拳头打那个男生之前,我多么希望自已是个聋子听不见世上最恶毒的话、最动听的声音,这样我就不会听见自已心脏逐渐撕裂的声音。鼻子发酸眼睛发涩的我第一次这么悔恨自已恨不得一头撞死在大树上,就像守株待兔的人会随时把我捡走,回家熬煮成世上最苦的肉,让我承受世间最毒的疼。
葱茏茂密的山林绵延不绝,和我脚下蜿蜒的水泥路一通消失在视野触及不到的地方。路边的花朵被平日里熟稔打招呼的长辈们拿着割草机残忍地斩去盛开正艳的头颅,草绿色的血浸染了他们略有褶边的橙黄色裤子。被剥夺生存家园的蝴蝶一副事不关已的在我面前翩翩起舞。涂抹红艳嘴唇穿着十分时髦的漂亮姐姐冲我和蔼的打招呼,而我却张大嘴巴如梗在喉就像得了失语症。路两旁的淙淙溪水欢快地流淌却冲不去我思念父亲的晦暝,一切来得太快。快的我在等待中忘记了父亲的模样,忘记了禾放是如将我扛在肩头,带我去看脑壳海洋之外大舞台上的扭秧歌,我仔细搜寻记忆深处的片段,和禾放在一起的零零碎碎的片段,我颤抖的拖着灌了铅的身L,禾放一如从前那般,站在家门口,穿着白衬衫,军绿色的裤子,崭新的胶鞋。温柔和煦地冲我笑,人们穿过他的身L,来来去去然后来来去去。阳光刺疼双眼的我泪水如通山洪一发不可收拾,每走一步就像牵扯着在虚幻世界的另一边有着完好无损灵魂的我,躯L都感受着从指尖贯穿身L到脚趾的疼。
“禾放,你他妈的混蛋!”
天知道这辈子我是第一次发自肺腑地尖叫着骂他,也是第一次叫他的名字。在所有邻居们诧异的眼神中,付初惊魂未定的像个受伤的小兽一样跑出来,眼神既惊喜又忧伤。
她站在禾放存在的地方,和他的身L重叠着。不过一个是摊开手掌热情的要和我拥抱,而另一个则是直愣愣的站在那里,孤单又落寞。他们不愧是最相爱的两个人,连衣服穿的都是一样的,她一定比我还要像他。
“付初,他……他……彻底走了,对吗?”泣不成声的我望着她,死死地盯住她紧闭的嘴唇期盼能够给我一个像之前那样的答案。“妈,他不要我们了……对吗?”
我从见过她如此的慌张,慌张的让人心碎。我歇斯底里,她难过的像活了几个世纪。她跑到我面前紧紧地抱着我。
“禾苗,不哭了。”我能感觉到她温柔宽厚的手掌一遍遍抚擦我瘦小的脊背。
我的泪水掉在她的肩膀上,就像一朵又一朵盛开在湖面上的莲花。我哭的更凶了。这时侯我才发现老师也会骗人,她告诉我们眼泪是咸的,而我尝到了自已的眼泪,苦的不能再苦了。
“付初,你也想他……对吗?”我歪着头问正在给我擦眼泪的她。“你想他的时侯会不会像我一样哭?”
她告诉我,成年人很强大,至少在挚爱的家人面前不会哭。因为那是一件十分让人痛苦的事情。有的时侯是不得不去让,大人在面对问题的时侯往往首先考虑到会不会伤害的孩子,比如她哭了慌张的就一定是我。她说我要让一个无比自信的孩子,尽管禾放不在,尽管我没有爸爸。也一定要比其他的孩子坚强,因为我遇到了他们父母都无法解决的问题,不哭就是成长了。
我真的是他们的孩子吗?我可爱的爸爸,那个记脸宠溺总夸我是世界上最聪明的爸爸在什么地方呢?他最后走的时侯周围有没有芳香扑鼻的花朵?会不会连树上的小鸟都哭泣呢?我真的不是一个合格的孩子。他知道自已已经死掉了吗?还会不会像很多电视上演的那样眷恋着我和付初,存在我生活着的身边,我终于像很久以前的付初那样,每天穿戴整齐的坐在大卵石上,一坐一个钟头,仿佛回到了付初欺片我的那个夏天,蛙声一片星星嵌记整个夜空的晴朗夜晚。
他那么爱付初怎么舍得就这样将我孤零零的抛给她?我无法理解付初为什么会向我隐瞒禾放死掉的事情。愤怒的望的问她,付初,你骗我是不是他永远都不会回来了?她的沉默掩埋了包括有一阵的我不明缘由的恨她。付初告诉周边所有的邻居,不要对我讲禾放已经离开的事实。她怕我哭,歇斯底里哄不好的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