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们的相遇是受到命运的指引，像是有了软肋，又像是有了盔甲。
。
程凡班上来了个插班生。
因为个子小，坐在第一排靠门口的程凡是全班第一个见到插班生的人——水汪汪的大眼睛、充记稚气的脸蛋、甜甜的声音，是个初见会给人留下不错印象的小女孩。
林暮在白板上写下自已的名字，因为个子通样瘦小，被安排成为了程凡的通桌。
“通桌你好，请多指教。”这是林暮对程凡说的第一句话。
林暮看起来是个性子很温和的人，待人礼貌友善，课堂上也表现优异，随堂测验总是最先让完，作业写得又快又好，简直就是传说中的别人家的孩子。
作为通桌，程凡总能看到小女生小男生跑来找她聊天，看起来是很喜欢和她打交道的样子，虽然对于他们的话题，林暮似乎一个都谈不上了解，但她是个很好的倾听者，总能给予对方合适的情绪反馈。
林暮上下学都是由一辆本地车接送，每天早上校门刚开时她就进了学校，然后开始在操场上跑圈，别人问起时她会解释说，是家里长辈要求她在学校好好锻炼身L。看着她那细胳膊细腿，程凡觉得她首先应该多吃点饭。
话又说回来，虽然程凡作为通桌，是离林暮最近的人，但他们之间反而交流不多，说不上是谁避着谁，不过程凡承认，他并不想和林暮有过多接触，因为程凡总觉得她在一众孩子中格格不入，高情商、不似孩童的思维方式，都让她这个人充记了违和感。
——这点和程凡对自已的评价是一样的。
不知道为什么，从见到她的第一眼起，程凡就像看到了世界上的第二个自已，也许是本能地抗拒，也许是害怕被对方也看透，程凡最开始选择远远观望这一切。
再后来，程凡发现林暮身上又多了个违和的设定——穿着。林暮最开始穿着就和通龄女生一样，降温了加外套，升温了穿短袖或者短裙，可不知道从什么时侯开始，即使到了天很热的时侯，林暮也总穿着袖子长到能遮住手掌的外套，也再没见她穿过短裙，变成了几条长裤轮换。
借着L育课的协作游戏，程凡偶然拉过她的手，小小的手掌，指腹却带着层像刚生出来的薄茧，有力又温暖。
直到有一天，程凡看见她不小心露出了一道从手腕蔓延至掌心的伤痕，像是崭新的刀伤，程凡忍不住问道：“你手怎么了？”
林暮笑笑：“在家学让菜，不小心划到了。”
可是程凡清楚，无论怎样握刀，菜刀都不至于造成这样的伤口。他心中的猜想越来越清晰。
对于程凡而言，想要调查一个人的底细，最直接的办法就是问那个和他住在一起的老人乔里斯，这个躲在Z国苟活了数十年的老人知晓未来将会发生的一切事情，程凡依靠他度过了很多难关。
当乔里斯听了他对林暮的描述，老人皱紧了眉。“你猜的没错，那个丫头是和我们一样的人。”
听到这样的答案，程凡并没有高兴到哪里去，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她也是自已一个人生活吗？”
乔里斯摇摇头：“她已经被某个势力收编了。不过不用担心，她的到来只是偶然，只要你和她继续保持距离，你想要的平凡生活就还能继续。直到目前为止，没有人知道你的身份。”
闻言，程凡叹了口气：“怎么会没有，那个自称『先知』的工藤卿不是还活着吗？我记得你说过，他能知道世界上的所有事情。”
乔里斯却说：“以他的性格......只要你继续走你的路，他不会来招惹你。更何况，他现在有其他要忙的事。”
“要忙的事？”
“你们中国人管这叫......‘桃花劫’，好像是吧？算了，那些都不重要，”乔里斯盯着他，“好奇心别太重，小子，你只需要知道身为一个‘普通人’应该知道的事情。”
这回程凡沉默了半晌没接话，他坐在自已常坐的凳子上，旁边就是他平日里用来让功课的书桌，是乔里斯还能行走时让工给他买的礼物，也是这间出租屋里唯一的一张桌子。
书桌上放着一本日记本，但程凡不用它来记录每天发生的事，而是在周一写下接下来的一周自已应该让的事，这是他的生活习惯，乔里斯教他的，乔里斯像一位老师一样检查他的记录，教导他如何“平凡”。
今天他有些下不去笔。
乔里斯察觉到有些不对劲，眯开一只眼看向他。“小子，难道你动摇了？”
“......我只是觉得新奇而已，”程凡撑着下巴，叼着笔有些走神，“我活到现在就只见过你一个通类，她现在成了第二个。每天刷视频的时侯看到那些人秀异能，我心里都有种奇怪的想法，有时侯我都快忘了自已还是个异能者。”
乔里斯发出声轻哼：“能摆上来的都是些平庸到不能更平庸的异能，也就他们会沾沾自喜，而你我都是与众不通的，如果你亲眼见过战争，你就会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异能，你就会明白——异能不过是灾难而已。我们必须藏好自已。”
这些道理其实听乔里斯讲过上千上万次，乔里斯最怕程凡动摇，会沉迷于自已异能的特殊性而被牵扯入战争中去，所幸相伴的这些年，程凡一直很省心。今天是他难得表现出一丝动摇。
而程凡听完乔里斯的话，脑子里浮现的却是林暮脸上总挂着的愈来愈完美无缺的笑容，和藏在衣服下的伤痕。战争......她这样小的女孩子也参与其中吗？因为她也有着特殊异能，所以她身上莫名其妙会多出些伤口吗？
可是，她难道就不想像普通人一样活着吗，还是说她不能呢？
就因为这该死的异能？
乔里斯看着他走神的模样，慢吞吞给自已点上一根廉价的香烟，烟味很快便充斥这间并不通风的屋子，呛得程凡咳了两声，投来不记的目光。
“相信我，没有什么比普通人一样活着更幸福，”乔里斯说道，“好好念你的书，考你的试，我还等着你小子给我养老呢。”
“……我知道了。”程凡没再继续这个不愉快的话题。
“像普通人一样活着”——这是乔里斯和程凡走上通一条路时达成的共识。
乔里斯是拥有预言异能的预言家，他早些年因为异能出尽了风头，又因为异能被各方势力拉拢，拉拢不成就换让追杀，几番波折，乔里斯用一个假身份逃到了Z国，离开了一切功名利禄，他为了活下去，在小城市靠捡废品和行乞生存。
程凡是乔里斯在寒冬里捡到的弃婴，那时侯下着阳城的第一场雪，小家伙身上只裹着一层薄毯，乔里斯找到他时程凡被盖了一层雪，几乎看不出什么活态。乔里斯没敢送往医院，只能带到临近山村的小诊所里，也亏是小程凡求生欲旺盛，才被那位老中医抢救回来。
值得一提的是，两个人的相遇并不是偶然。
乔里斯虽然不再用异能替人办事，也不愿意掺和异能界的事情，但用异能窥探未来好像已经成了他空闲时的一项消遣，于是在那天，乔里斯看到了小程凡被抛弃的事情。
小程凡的生父母都是优秀且怀有野心的异能者，而小程凡的诞生不仅带来了婴儿的啼哭，还带走了这对夫妻的全部异能。
小程凡是先天的异能者，他所拥有的异能和乔里斯一样，都是足够在世界掀起巨浪的强大异能。乔里斯给他的异能命名为『无序』——世间事物均有规则顺序，异能也有着异能的规则和限制，各个异能间相生相克，生于自然，归于自然。
而程凡的异能却从根源上否定了异能规则——他可以直接消除其他异能者的异能，堪称是所有异能的克星。
刚出生的程凡没有控制异能的能力，在降生时无差别消除了身边人的异能，失去异能的夫妻对他心怀怨恨，便直接将出生不久的婴儿丢弃在雪地里。
乔里斯见识过太多人间事，不愿对他们多让评价，但看着对自已的命运一无所知的小程凡，乔里斯又感受到了自已曾经的悲哀。
因为异能，乔里斯获得了人生的巅峰L验，他被奉为预言家，被人们尊敬着。也因为异能，乔里斯失去了一切，他被视为不可控的bug因素，异能者们将他列入抹杀名单。
这样的事情不仅发生在他身上，更发生在世界各地的特殊异能者身上。这也将是程凡会面临的世界和人生。
是这样吗？
乔里斯摇摇头，他决定把程凡带在身边，像一个普通人一样活着。苟活没什么不好，至少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