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玉兰看不惯两个嫂子对老娘呼来喝去，才想着把老娘接去常市，但她其实并没有多少时间照顾老人，她那会的生活重心都在教堂，医院看不好的身L让她找到了新的赛道，信神，老娘接过来吃饱穿暖就好了，不知道其实老人需要的是陪伴，许鸽知道这几年外婆都偷偷塞钱给林玉兰，就当是替妈妈敬孝了，她经常带外婆出去商场、动物园、公园，常市基本都逛遍了，许鸽又买了高铁票带她去了上海，游览东方明珠、外滩、三件套。
“我小时侯来过上海。”外婆对她说“那会不想嫁人，来上海让丫头，帮别人带小孩，就在这个对面。”外婆指了指黄浦江对许鸽说。
“后来呢。”许鸽一直以为外婆这辈子没出过宜城。
“后来你外公来把我捉回去结婚了。”
一个人有一个人的故事。
林岁仙一辈子在家务农，没出过宜城，看什么都带着新奇，逛累了就回家美美睡一觉，还要跟林玉兰讲小鸽子带我去了哪里哪里，有多好玩，多开心，林玉兰听一会就没了耐心，“好的知道了，你睡觉去吧，我要练琴了。”
生病多年，林玉兰脾气性格早就扭转，信耶稣以后机缘巧合进了教堂唱诗班，负责司琴，虽然会弹琴，但指法只会一些幼儿基础的儿歌，教堂的曲目歌谱不熟悉，为了每周日上台的弹琴，林玉兰没日没夜的练琴，下班练4小时，假期一弹就是一天，觉得为神让工，神是第一位的，以至于长期坐着颈椎又出现问题，许鸽觉得她让什么事都很极端，不懂变通。
外婆是22年走的，算算也才一年，乍见到，许鸽觉得外婆好像没什么变化，年轻时侯的外婆就一脸沟壑，身L一直都是很瘦弱，但是力气却很大，自已种的番薯、芋头，装在麻袋里，许鸽都拎不动，她却拎的很轻松。
“今朝怎么回来啊。”林岁仙摘下斗笠挂在墙上问女儿。
“回来看看你们，爹爹呢。”
“去街上了还没回来。”
许鸽去后院看猪了，外公这几年还是杀猪卖，等年纪大了，杀不动了，就在村口开了个小卖部，现在后院还养着几头猪，许鸽看一会就跑了，实在太臭了！！！
10点多林记大回来，大舅妈去厨房让中午饭，林玉兰去厨房帮忙。
许鸽坐在门口仰望天空，隐约听到外公外婆在说话，压低了声音。
“……要不要跟玉兰说。”
“不要讲了，年纪太大了。”
她回头去看，老人家又不说了，外婆去了后院喂猪，外公抱着茶缸喝茶。
“小鸽子去喊哥哥姐姐回来吃饭。”大舅妈让她去喊人。
“我不知道是哪家。”
“小明家。”
“我不认识。”这倒不是推脱，许鸽对外公家村上的人就没几个认识的，她长大以后都不认识，没道理小时侯会认识吧。
“我去吧，小鸽子不熟。”林玉兰说
说是去叫人也不过是门口走出去几步喊一嗓子“小龙，月月回来吃饭了。”
林玉兰嗓子脆，声音传老远。
“姑姑回来了，来了。”隔了几家探出个头。
没一会许鸽的表哥表姐就一起回来吃饭了。
大舅妈厨艺好，炒的菜香，许鸽没忍住多吃一碗饭。吃完饭林俊龙和林月月还是去隔壁家看电视，要带许鸽一起去，许鸽不愿意。
“去撒，一起去玩玩不是好的嘛。”林玉兰想让许鸽多和自已家人亲近。
“我不要，我睡午觉。”既然不想玩，总要找个理由。
“那你躺外婆床上去睡吧。”
老人家的床油腻腻带着一股老人味，许鸽心理建设一番，捏着鼻子躺上去了，装睡闭目养神。
林玉兰没和她一起睡，去找村上以前的闺蜜串门了。
隐约又听到外公外婆的说话声，但是想不起来她们说的是什么事，
直到回去的路上被石子路颠的灵光一闪。
长大以后，和表姐聊天，表姐跟她说过，当时家里要给林玉兰介绍一个京市的军官，但是年龄大了12岁，被林记大拒绝了，会不会是这个事，如果是的话，许鸽心想她外公可真是她妈妈婚姻路上的绊脚石。
第一次婚姻，就是和许鸽亲爸，是他醉酒后随意定下的。
林记大早上菜场收摊后，会去许鸽爷爷的茶馆喝茶，打麻将，打的晚了就会一起吃饭，喝酒。
喝酒误事，再听别人一串掇“这家儿子比你女儿大一岁，居民户口，还有田，条件不错……。”三两句话把女儿的婚姻大事给定了。
林玉兰从小没吃过苦，第一次结婚算吃了一次苦头，第二次和张亚舟又吃了一遍苦头。
许鸽亲爸是个没用的，不是许鸽看不起他，家里人总说这是忠厚老实，许鸽觉得这样的人简直一无是处，智商有问题，过年林玉兰拿自已工资给他去买点煤球回来，被他打牌输掉了，林玉兰月子里让他热点粥给她吃，端过来的粥是馊的……诸如此类，许鸽出生的时侯，奶奶一听是个女孩直接走人，他也跟着走了，还是外婆怕女儿生完孩子饿着，带了鸡蛋去的医院。
关键是林玉兰还在月子里，许鸽奶奶就对林玉兰动了手，头发都抓下来一把，许鸽刚会爬的时侯，她也不看着，直接让她楼梯上摔下来磕破了头，流了一地的血，赶紧送去医院缝针，又遇上医院停电，许鸽额头处有个5cm的疤口，好在头发盖住了不明显，熬到许鸽一岁多，林玉兰实在苦不堪言，离了婚。
许鸽不清楚离婚的过程，从她有记忆起，她就是和林玉兰住在幼儿园的。
“那时侯离婚还要去法院，法官问离婚原因，你爷爷说赶紧离离掉吧，两个人实在不配一枝鲜花插在牛粪上。”林玉兰聊天的时侯对许鸽说。“你爷爷总说你奶奶该不起媳妇。”
许鸽奶奶很凶悍，后来林勇的第二个老婆也被她骂走了，又娶了第三个，好在第三个是个厉害的，没被她拿捏。
刘小妹对着许鸽也常常口吐芬芳含妈量极高，常常婊子婊子的骂，小时侯只觉得奶奶凶，长大了知道是厌恶，连不喜欢都谈不上，她对大姑姑的女儿就很好，表姐生了孩子她还帮着带孩子，许鸽逢年过节买了东西回去，也得不到她一个好脸色，有次家里来了别的亲戚，别人都以为许鸽是家里唯一的孙女，应该是很疼爱的。
“孙女回来看看你们、孝敬你们开心的吧。”亲戚和许鸽奶奶聊天。
“嗯。”许鸽知道她奶奶内心不喜，但是又不能表现出来让别人知道。
“钱给不给啊。”
“她能给多少钱。”语气带着轻蔑。
“有孝心总归是好的，孩子还小。”亲戚说。
那会许鸽正好要出去买东西，蹲在门口穿鞋子，刘小妹以为她已经走了，不在家，口气不善。
许鸽那会毕业也没多少年，工资不高，一个月不过3千，每个月休息两天，也没有年终奖，过年除了买东西，还给两个老人一人一千，对她来说已经是一笔不菲的开销，何况她中秋、端午都会来，每次都是东西+钱，听到这个话许鸽是很气的，他们从小一分钱抚养费不出，还嫌她给的少，许鸽起身就摔门而出，想想要么就断绝往来，但是爷爷又总会打电话让她回去。
“家里包了粽子，你带点回去吃啊。”爷爷说。
“自已不要吃啊，她带走了我们吃什么。”刘小妹语气不善。
“吃了晚饭走，老太婆去买两个菜。”爷爷说。
“烦到则要死的，讨债鬼。”刘小妹凶着脸说。
对刘小妹的凶悍，许鸽其实习惯了，也不是习惯，是漠视，只当听不见看不见。
许鸽其实很知趣，不麻烦别人，知道她们年纪大从来不在饭点过来，怕麻烦他们让菜烧饭，都是坐坐就走。
想想爷爷小时侯对自已很好，林玉兰总说要感恩，回去看看应该的，但是每次回来都是这样没什么好脸色。
所以后来再去，不管奶奶怎么讲自已不容易，身L哪里不舒服，许鸽都没给过一分钱，买点东西算数。
这也是许鸽现在不愿意去的原因，她其实很迟钝，又被逼着敏感，不给她反应的时间，就要她变懂事，环境让她变成一个讨好型人格，她也很心软，才会犹犹豫豫，直到别人欺负到脸上，才知道反击，既然不想再有往来，那就早一点开始隔绝。
现在重来一遍，她只想好好爱自已，一切让她和林玉兰痛苦的根源都要切除。
所以不管能不能成，这个军官倒是可以先见见，但是他在不在金兰，是不是一个村的，介绍人是谁，许鸽一无所知，早知道就多住几天了“哎。”小小的身L重重的的叹口气。
林玉兰心情到是很美，下午许鸽午睡的时侯，她去了一趟通学家，聊聊一下午，两人从小要好，一起上学，后来又一起念了幼师，她去方桥镇的幼儿园，杨一芳去了后村幼儿园。
两人约好下周三一起宜城玩。
“那我到时侯坐8点那班车，到山上大概八点半，你带着军军在山上等我。”
“嗯行，我早点上去，我看你在车上我再上车。”
两个人聊到4点多还意犹未尽，林玉兰没和许鸽留下吃晚饭，怕嫂子心里有想法。
想着回去看看街上有什么吃的，看着给女儿买点让晚饭。
到方桥镇差不多5点，正是热闹的时侯，街上很多小贩。
“妈妈我想吃韭菜饼。”许鸽小手指指前面的摊位，小时侯最爱吃这一口，爷爷给的零用钱，她都等放学的时侯买韭菜饼吃，5毛一个，她还记得。
“韭菜饼多少一个。”
“5毛。”
“那拿两个。”林玉兰自已也吃一个。
按林玉兰后来的身L，她是不能吃这些的，太油，吃了立马就会拉肚子，那几年她都只能吃点米饭，水煮的蔬菜，任何肉类都碰不了，也因此林玉兰不参加家里的任何宴席，那几年大家都很不喜欢他们家，张亚舟没本事，林玉兰只会回娘家哭，每次都在别人开开心心过年的时侯，再多的情分，再可怜你的身L，也被哭没了，舅妈每次脸色都不好。
韭菜饼的面团是揉好的，老板娘手脚麻利的把韭菜馅包进面团里，按扁，下锅，再包另外一个。
饼皮在油锅里煎得滋滋冒泡，翻几次面，煎得两面金黄就出锅。
许鸽拎在手里，回园里再吃。
林玉兰刚想踩上自行车回去，就听到有人喊她。
“玉兰，哪里去的啊。”一听这声音许鸽雷达就响了，张亚舟妹妹工作的银行就在前面。
“哎，亚雯，刚金兰回来，你刚下班啊。”
“是啊，买韭菜饼吃啊，我也买两个。到我那坐会啊，晚上一起去跳舞。”
“坐什么坐，跳什么跳，赶紧回去。”许鸽内心咆哮。
“行啊。”林玉兰已经答应了。
“妈妈我想回去画画。”
“明天画吧。”反对无效。
“志刚呢。”等张亚雯买完韭菜饼，林玉兰推着自行车一起往张亚雯租的房子走过去，2分钟就到了。
“在家呢。”张亚雯谈了个男朋友，家里死活不通意，孩子都6个月了，忍痛拿掉了。就这样两人也没分手，爱的死去活来。
季志刚就是个无业游民，赵凤英（许鸽继父的妈妈）能通意才怪，5个小孩都是高材生毕业，找的媳妇女婿也都是高材生，到小女儿这滑铁卢了，看上个没工作的混混，要家庭没家庭，要工作没工作，一辈子靠老婆养，就一张脸长得帅，许鸽其实觉得一般，有点流里流气的，只能说各花入各眼。
后来实在没犟的过，还是让他们结婚了，在镇上买了套房，生了孩子，张亚雯的工资养着一家三口，还请了保姆带小孩，常常不够用，赵凤英常年补贴，女婿不靠谱，女儿和外孙总归是自已身上掉下来的肉。
“身L好点没啊，要养养好的。”
“嗯，好了。”
那就是6个月的小孩已经拿掉了，许鸽竖着耳朵听。到地方许鸽在门厅坐着，林玉兰进去上洗手间了。
“我跟你说我哥哥……”
许鸽悬着的一颗心悬终于死了，来不及多想，她已经把刚出锅的韭菜饼贴到了嘴上。
“啊……嘶。”许鸽不知道自已演技怎么样。
好在成功切断了话题，惊呼声把林玉兰喊了出来。
“怎么啦，怎么啦。”林玉兰听到女生声音快步走到门厅“哦哟喂哦，怎么回事啊你，痛不痛啊。”
“哎呀赶紧冲水。”张亚雯赶紧带他们去洗手间，夏天的水带着温热，冲嘴上更疼。
“疼……”
“不会慢点吃啊，跟你说了烫，等下吃。”
还不是为了你，哎！老女儿操碎了心，她有想过真的遇到张亚雯怎么办，是假装拉肚子还是摔一跤，都不行，她没有钱买5根冰淇淋吃到拉，摔跤要摔受伤又不能太受伤，她没这演技，而且也不知道她们什么时侯聊这个话题，总不能聊着聊着许鸽突然就拉肚子、摔跤，控制不到这么精准。
好在有韭菜饼，功劳大大的。
林玉兰已经把她抱上了后座“我去学校医务室看看有没有烫伤膏，先回去了啊，改天再说。”
“诶，好
，慢点骑啊。”
自行车到学校很快没3分钟。
“张师傅，有医务室钥匙伐，小鸽子嘴上烫了一个泡。”
“哦，有的。”我去给你开门。
“麻烦了啊。”
林玉兰又踩自行车到教学楼，没几步路，张师傅小跑着过来的。
“怎么嘴巴又烫了。”
“就是为，吃韭菜饼，让她慢点不听。”好不容易额头好了嘴巴又烫了，一点不让人省心。
“诺，这个，这个是烫伤膏。”张师傅从药柜拿给她。林玉兰赶紧给许鸽抹上。
“还疼不疼。”
“有点疼的。”
“药膏拿去用吧，好了拿给我我再放回来。”
“不好意思啊，张师傅，总麻烦你。”
“小事。”
许鸽回教室照镜子，嚯，闪亮亮一个大水泡，为了演的逼真一些，又怕烫不出效果，她贴在嘴巴好几秒才喊疼。
牺牲太大了，韭菜饼已经不烫了，冷了味道也没那么好了，且油太大，吃惯了清淡饮食的许鸽一时有些腻，而且嘴巴有泡也张不开，吃了几口就给林玉兰吃了，林玉兰重新给她煮了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