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了骡马市场,二人傻了眼,人马混杂,场面宏大,不说脏乱不堪,只说这两人于马从来都是衣来伸手,马来张口,于这一个‘买’字,却是没有一个能识得。
看别人热闹非凡的进行商谈,有的成有的不成;各凭见识,随口品评;或点头称是,或怒目相斥,或据理力争,或任意衹毁,或财大气粗,不屑一顾,或囊中羞涩,竭力肯求……
还没弄个明白,学个一二,早有生意找了上来,各种招呼不绝于耳,没个法子应对,偶有所问,于其说、于其价,均不明所以,没得奈何,得个空闲,闪在一边,计议一番,旋即不作那买马之人,反是游玩之童。
穿插其中,过的个把时辰,已有些心得。
但还是买不成,却是马价较贵;
众人见是两人少年,更没个便宜的,只有加价的,才知原来自家常日里骑的马是官家的,而非自家私有,还好另有别的便宜货选择,等到在这折腾够了,两人牵出两头小毛驴来,志得意满的离开,这两样只得一匹马钱,可比买匹心仪的好马划的来多了。
又在边上店铺里备了所需器具;鞭儿,水囊,雨伞,等林林总总一堆,还给小丁弄个小帽儿,哈哈大笑,开心无比!
准备齐了,看看也饿了,寻个小店吃些东西,收拾停当,便悠哉乐哉骑着小毛驴往北门而来。
还未到门口,远远看见围着一帮子人在门口,心下有感,叫个人过来一问,说是午时发下贴上的,当阳县恶仆偷了贵重物件跑了,这文书上捕着呢,有名有姓,有图形,还有五十贯赏钱;
还未等问是何名何姓,此人已把个眼眯了起来,直往小丁身上看去,吓得楚凡寒毛卓竖,大惊失色,拉了呆住的小丁忙不迭的回转驴头,道声多谢多谢,着急离去;
走不多远,那人已快步跟了上来,这下更急,死命打驴,这驴却没有马的本事,马的觉悟!不但不走了,还疼痛慌恐起来,原地打转,不得已,撇了驴,两人飞快钻入小巷狂逃。
那人正赶的急,看看追上,也不知是也不是!只这惊慌神色,多半是了,却不愿声张,想着拿住独自领赏!看见两人干脆连驴也不要了,少年人灵活,自个儿是追不上了,却喜得了两个驴儿,那两人定是不敢再回来拿了,说不定盘缠或者贵重物件就在行李之中,紧上两步,拿住了。
停的一停,待他跑的远些。快没影儿了,却又大叫一声:“当阳要捕的偷儿就在这里,快来人啊!”
众人一涌而上,都问那五十贯在哪里,手一指,巷边各店里的人听见叫,有那楞的看的听的,也有青壮的跑去追了,这些人一看,不是假的,也发一声喊,齐齐而去,此人暗爽;
“追吧,追的越远越好!就是别追上!”
牵了驴儿,也不检查,如似自家的一般,从容而去!
却是苦了这两小家伙,这一下给吓的!真正是惊魂难定,奉头鼠窜,还好虽丢了驴子,钱财却是收的紧,可放心逃,没什么牵挂!就这也是狼狈不堪,只听得后面人声鼎沸,只喊捉贼!
两人方向明确,脸面向前,两耳向后,听着喊声,只在巷子里跑,北面来,我东面去!西边来,我南边去,南边又来……等穿过才只一条街道,这喊声就多了不少!
这下不敢往街上跑了,只在巷子里往没人处去!所幸后面只看得见影子,前面也没多少人,还是有些距离的;
跑着跑着,累得紧了,却是灵机一动,一把扯掉小丁的新帽子,拉住他,也不跑了,却是快步走,一拐,到了巷子一头,已是街边;
低头忙忙擦掉汗水,小丁也明白过来,急忙擦去同样的满头大汗,再一闪,到了街上,不敢再慌乱,压住心头的恐惧,止住两条还欲飞奔的腿,捂住又红又白的脸儿,努力的学起街上行人的从容来!只是两只耳朵,一时还收不回来!镇定心神,欲快还慢的向前走。
这一急中生智却是起了大用,众人追出巷子,看向街上,却再也分不清哪个是行人,哪个是贼人,一个个把那眼珠子尽量的瞪大,把这街上的人尽量的往眼中装,比来比去,终是比不出来;
其实刚才追的倒爽,只是追的人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哪里知道,只听说是少年人,只看见是两个瘦弱的背影,巷子里还好,谁跑就是谁!这到了街上,哪里还有个章法!闹腾一阵,也就罢了!
两人不敢停步,认个方向,先往昨晚老汉处而去,还好再无意外,只是到的地方,天已快黑了!算来居然奔逃了近两个多时辰,这一通逃,可把两人给累坏了;
看见老汉已掌起灯来,遂叫声大爷,说是今日前去访亲,却没见着人,这家还在边远小县城,天晚回不去,只得再来麻烦老伯。
老汉人老成精,但却秉性善良,昨天都没问他俩,今日自是仍不去问他,更不去听他漏洞百出的鬼话,只是一笑,恍若未闻。只说要吃饭自去作,要睡觉仍是柴房,流落街头,这些本事是要有的,没有谁来侍候你!更不多话,进自已房,关上门忙自已的去了!谁人没有个难处?帮一把手,留个善缘,却不多事,老汉自有坚持,也不细表!
却说两人安下了心,定住了魂。这才面面相惧,心叹老爷这是玩的那一出,可没把人给吓死!你说你打发家里人,哪怕是县里捕快帮帮人手,来此寻找都可理解,怎的弄出这贼人一说!这下好了,北城门有了,那么其它三个城门也不用说,今日那人话不过三句就有了疑惑,想必那画像也是没的说,像的很!城里天然居,北门附近,还有那出来时的客栈,甚至府台附近,想必都已不能去了!
小丁委屈无比,跑的是少爷,我这个书僮明是被逼的,这老爷定是知道啊,为何抓的却是我,反没这少爷什么事,他自已当然明白这是个明面上的计谋,但心下里却总过不去这个不舒服,黑起脸,坐草堆上不言不语。
楚凡温言劝说,言道你我现在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抓谁都是抓两个,他们知道,我们也知道,能分开吗?反正我是不能丢下你不管的,你是我兄弟来着,我俩现在相依为命啊!你能吗?这小丁再有心思,也得打住,现在不还没被抓住吗?
心结顺开,小丁问起吃什么,这一日疲于奔命,累的要死,刚得安定,又有心事烦扰,本来什么也不想,只想休息,一提吃东西,全感到肚子严重闹将起来,只是作饭不会,出去吃不安全,有些为难起来。
还是小丁机灵,说道我去看看,趁着夜色,出门去了,不多时,拿着些馒头包子回来,原来想起早上吃早点那里,试着去叫开门,果然还有白天没卖完的,全买了来。
两人急不可耐,也不说烧点热水,狼吞虎咽的吃将下去,弄些井水一气儿喝下,这下没事了,也不想说话了,胡乱倒在草堆上,沉沉睡去,连那香香的被褥也不用了。
第二日,小丁睡个自然醒,伸个懒腰,好不惬意,拍拍身上,看公子还在睡着,不多想,走出柴房,老汉却早走了,也没作饭吃,想来是让他们多睡会儿,院中静悄悄的,老汉的门仍是锁着,井上去弄水洗了,回到柴房,公子还是未醒,小丁看看不对,一探手,坏了,额角发烫,却是病了!
原来前天本就没睡好,昨天又是又累又惊,晚上又没吃个好的,楚凡不似小丁身体结实,比较羸弱,这么一番折腾,晚上又不加个盖儿睡觉,已是受不住,此刻眼皮难开,身子沉重,头脑晕眩,竟是病的重了!
小丁这一惊可非同小可,前些日骗李叔说找郎中找郎中的,谁知现在真要找郎中了,却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更兼外面如此紧张,这老汉家可是在府台府的不远处来着,更加危险,昨天晚上慌不择路,只能回此,这大白天的,小丁一想着出去就胆寒,这老汉白天也不在家,要不托他去请也是好的,想到这,掩好门,快步出去。
也不远去,就在这周围到处转,很快,看一户只得老俩口儿的人家,赶忙上前唱个诺,问道附近可有郎中,说是有啊,府台衙门大门前的街上杏林斋大药铺就是了,问附近别的有没有?说有啊,住哪里呢?就在某某处啊,这才道谢出来,小心前去。
所幸大夫在家,跟了小丁提个箱儿前来,见这景儿,知是个落难的人,也不多话,查起病来,未几,说是本就体弱,又伤了饮食,兼着劳累,已邪气入体,说罢开张单儿,无非是些桑叶,菊花,苦竹叶之类,吩咐早些取来煎了服下,好好休息一阵也就没事了,不用紧张,少年人好的快的。收了钱去了。
小丁犯愁,看看少爷惨样,没的奈何,关好门,小心去到街上,摸到药铺里,交上方子抓了药,心下稍定,出了药铺门,就往回走,没几步,就觉得心慌,偷回头一瞄,果有个人影,看他回头,就是一闪身,心里愈急,再走几步,藏个墙角,回头再看,果然是个跟着他来的人,偏个头正寻他位置,心叫一个苦!
只因这大街是府台衙门所在,长兴城中心地段,大街上店铺紧密,围墙众多,他走的这一段,什么都多,就是巷子不多,若是当阳之人他也不怕,正好!偏是此人根本不认识,当下着急,不待多想,跳出身来就跑,边跑边回头再看,还抱着丝丝希望,盼着不是盯我的,却见那人早看见,边追边喊起来:“站住,别跑”弄的街上人大都看了过来!
这下更慌,没命般跑起来,一个跑一个追,还不得几息时间,眼看着一个小巷子已在眼角,却是终于坏了,大街交汇处一队兵士正巡来,边上还有个骑马的军官,一队士兵,合着一街子的人,都看向这两个!
小丁不顾,就要拐路进巷,却见看热闹的几个偏就堵了去路,前后左右均是人,小丁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束手就擒,那人看小丁被兵士捉起,倒是不追了,却也不慌,带队军官问他原因,回答此人正是地方上追捕的当阳贼人,被他认出,欲要拿住请赏!说罢,眼巴巴的看向军官。
原来此人却是天然居附近的一个闲人,那天正和人在一楼喝酒打发时间,眼见了他们刚住进不久便退房,这要房退房却全是个少年办理,边上老仆却不得上手,此后进进出出,各种怪异,打尖不象打尖,住店不象住店,因留了意,便于他们走后去和掌柜闲聊,知是官家子弟,也就止了心思,谁知昨天闻说差点拿了贼人,一打听,正是这当阳少年。今日逛街,可巧就遇见,自是认得。
这军官哪会理他,本待将人交去边上衙门里,听得赏钱,便多事想要问个数目,那想这里小丁见被拿住,这一去不知多少时间,心下着忙,想到若久了出不来……也别说久了,就公子这般重病,这要随便有个歹人现在见了……
常在公门,他当然清楚人犯进公门是个什么情况,没个两三日根本没人理的,先关几日再说!
正是想到这节,就此闹将起来,兵士死死按住,兀自反抗不止,军官大怒,一圈马,一马鞭便抽了过去,顿时头破血流,小丁却不管不顾,越发挣扎的历害,只盼能得那万分之一的机会,这要被带走了,公子那里可真是不敢去想!
周围一大圈人,都在看这凄惨画面,虽然听说拿住的是个贼人,但见这贼人年岁不大,眉清目秀的,又不像是那么回事,何况手中还紧紧的护住个纸包,怎么都不丢手,看去就是抓的药,就都不走,三三两两,各各议论!有这样的贼人么?
军官还待再打,就见人群如潮退去,一声大喝,“住手!”声音震的耳朵嗡嗡作响,军官抬头,就见现出三个人来。
只见当中一人,身高七尺左右,身材适中,穿一件绣着紫色饰纹的雪白长袍,外罩一件乳白色的披风,腰间露出一圈比寻常腰带大些的白玉腰带。脚穿白色皮靴,头发乌黑,顶上梳个发髻,一顶精致的玉冠套在上面,用两根丝带系着,颌下打个结,二十多近三十岁的年纪,剑眉凤目,自带着一股子皇然之气,并未说话,只过来静静的看着。
喊话的是一个身材高大强壮的老者,相貌堂堂,玉面白须,不怒自威,边上还有一人,同样的身高,身材、脸面有些偏瘦,也是白须,不过却是鹰钩鼻,三角眼,一脸的阴狠之像,两人均是玄色衣衫,黑色披风,腰间挂着长剑,一手按住剑柄,另一手里牵着马缰绳,共三匹马,看来是看见这边动静,刚下马过来!
那军官一见这三人,扑通一声就下了马:“长兴副巡检司马云见过三皇子殿下”
“起来说话,这里何事?”
“禀殿下,这里拿住个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