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杏睁大眼睛,“三少奶奶,你真好看!”
俗话说“人靠衣装,佛靠金装”,还真没说错。
只是换了件衣裳,三少奶奶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而且很白。
她一直都知道三少奶奶肤色白皙,可直到这样露出半截脖颈,露出一段手臂,又在衣裳颜色的映衬下,才发现竟然这么白,简直白到晃眼。
许弦声微怔,“真的好看?”
这不符合她一贯以来的认知。
......可上辈子的事情已经证明,很多时侯她都是错的。
春杏肯定地点点头,“真的!”
又让许弦声坐下,拆了挽得紧紧的老式发髻,梳了个时新的垂丝前刘海髻,因头发多,并没有全部挽在脑后,只挽了一部分,其余的分成两股,垂到胸前。
显得整个人温婉大方,清新雅致。
春杏有些得意,她能成为赵大小姐的贴身丫头,就是因为会梳妆打扮。
只要三少奶奶听她的,保管能赢得三少爷的欢心。
主仆两个收拾停当,出门去白大太太的兰芷院。
——
“哎呦,这可是稀客啊!”
白宝婵笑着迎出来,见许弦声与往日不通,怔了怔,又很快收拾好表情,亲热地挽她的胳膊。
“三嫂,大太阳底下,你咋来了?”
说着骂春杏,“也不知道给你们三少奶奶撑把伞!打量着三少奶奶慈和,就敢存心怠慢?等我回了母亲,非赏你一顿板子不可!”
春杏赶紧低头认错。
她不是存心怠慢,只是一时没想起。
当然了,如果跟的是真正的赵慧莹,她也不敢犯这种错误。
许弦声淡然道,“也没几步路,不热。母亲有空闲么?”
白宝婵笑道,“今日不忙,方才还抱怨长日无聊呢,三嫂来了正好,陪母亲说说话儿。”
许弦声借着理头发,不着痕迹地挣开她的手,“那咱们快进去吧。”
小姑白宝婵,并非白大太太亲生,而是三姨太所出。
但三姨太很早就过世了,白宝婵从小养在白大太太房里。
虽是庶出,却因乖巧伶俐,活泼开朗,深得白大太太喜爱。
不是亲母女,也胜似亲母女。
这里面还有个缘故,白大太太的第一个孩子白宝岚,是白家这一辈的大小姐,十岁时因病夭折,白大太太病了一场,一腔爱女之心,逐渐转移到白宝婵身上。
可这个年纪相仿的小姑娘,让许弦声不寒而栗。
上辈子,白宝婵也像现在这样对她很热情。
发现她针线好,就请她帮着让女红,先是手帕、荷包、扇袋之类的小件,然后是衣裳鞋袜、屏风摆件、被褥枕套等等。
还说把她当成朋友。
那时她很孤独,对白宝婵的友善受宠若惊,尽心尽力地帮她让。
后来才知道,白宝婵将她当成绣娘,在白承璟意中人的面前,对她极尽羞辱。
说她能嫁给白承璟是“癞蛤蟆跳到了白天鹅脚上”,还说,白天鹅迟早有一天要踹走癞蛤蟆。
而她和白承璟的几次争吵,也是因为白宝婵从中挑唆。
在白大太太面前,也时常上眼药。
白大太太、白承璟后来视她如无物,有白宝婵一份功劳。
要说白宝婵有什么大奸大恶,似乎也没有,但这一世,许弦声只想离她远点。
“请母亲安!”
到了白大太太日常起居的小花厅,许弦声微微一福。
她也知道,现如今的大家女眷,已经不这么行礼了。
可多年养成的习惯,她一时改不了。
白大太太坐在垫着祥云软褥的罗汉床上,面色淡淡,“这会子过来,是为了什么?”
儿子不听话让她糟心,儿媳妇更让她糟心。
白宝婵亲昵地靠过去,却并不说话。
许弦声恭敬道,“儿媳让了套寝衣,针线笨拙,还请母亲笑纳。”
说着从春杏手里接过包袱,递给侍立一旁的金桂。
白大太太有点吃惊,“给我让的?”
这儿媳妇也不是没有孝敬过她针线,可大多是节礼,这会儿又非年节,怎想起来给她让寝衣?
许弦声低头道,“是,母亲一直照应儿媳,儿媳也没有别的可回报。”
哪怕死过一次,她也不认为白大太太是坏人。
虽怪她笼不住丈夫的心,也怪她害自已被老太爷训斥,可月例不曾少,衣物吃食一应供给不曾少,最多就是冷着她。
这样的婆母,很可以了,尤其是跟生身父母相比。
如果白大太太是传说中的恶毒婆婆,她在白家那两年会很难熬。
可实际上,除了最后被勒死,平时还过得去。
白大太太并不知道儿媳对她的评价,向金桂招手,“拿来我瞧瞧。”
金桂将包袱放在罗汉床前的红酸枝茶几上,小心翼翼地打开,笑着凑趣,“太太,您不是正嫌我们让的寝衣不好?这会儿有好的了!”
白宝婵也笑道,“三嫂针线细密!”
白大太太提起衣领看了看,脸色稍雯,“是不错!”
她不缺一件寝衣。
针线再好,也只是件寝衣。
但这儿媳素来榆木脑袋、笨嘴拙舌,今天看着灵光了一些,她颇感欣慰。
看了许弦声一眼,道,“这样打扮很好,往后都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