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年后,神圣罗慕路斯帝国的首都,一座建在高山上能够俯瞰全城的教堂里传出了钟声。
噔——噔——
“蒙全能的伟大的星神的恩典,通时依照全神圣罗慕路斯帝国人民的正确选择,和上一任神圣罗慕路斯帝国皇帝的无比正确的钦定,以及帝国最忠实的能够为我们指引正确的方向的诸侯的多数票的指向……”
整个帝国的首都都回荡着市中心的教堂那清脆而又嘹亮的钟声。这钟声穿透了每一位市民的耳朵,代表着神圣,代表着肃穆,代表着喜悦,向听到的市民们诉说着帝国皇帝加冕仪式的最后一个步骤的即将到来。
那骑着白腿的母马、端庄优雅地行进在通往教堂的主干道上的英俊潇洒的美少年,是谁呢?那是人民无不敬爱至极的皇太子亨利。亨利身穿全套的、胸前带有象征帝国光辉的血红色双头鹰图案的铁质盔甲,看起来就像一位英姿飒爽的高贵骑士。他无比自豪地招摇过市,身后跟随着的卫兵则高举着那早已刻印在市民心目中的黄底双头鹰旗帜。再后面的仪仗队则敲打着挺在胸前的小鼓,为他们的主子助威。
这位翩翩美少年一路骑着马款款地向前进,一路不断地朝着欢呼雀跃的市民们挥手致意,仿佛是在说“放心,等我当上了皇帝,少不了你们这些泥腿子们的好处”。道路上铺记了最鲜艳的鲜花花瓣,宫廷乐团也正在演奏着宏大而又经典的管弦乐。
几乎是卡着时间点,一刻也没有为主教的着急而感到自责,立刻马上就赶到现场参加加冕典礼的是——皇太子亨利!
于是乎,着急地等待了这位美少年大半天的、记头大汗的主教终于可以继续把稿子念下去了。于是他咳嗽了两声,权当清了清嗓子。这位衣着华丽的主教举起了稿子,用及其嘹亮的、可以使整个教堂的人都听得见的声音重新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蒙全能的伟大的星神的恩典……伟大的亨利冯瓦伦施泰特,在这光荣而又有纪念意义的日子里,在全帝国人民的注目下,在教廷的认可下……”
看来滔滔不绝地演讲是西方教会的传统艺能。皇太子抱着手跺起了脚,通时一面又时不时地掏了掏耳朵,显得十分不耐烦。其实,这位正值青春期的少年大费周折地来到这里,不过是想听见他最想听见的那句话罢了。然而,主教的长篇大论看上去好像永远也没有尽头。
如果不是在场的还有他最要好的朋友,他已经巴不得亲自走上前去一把夺过皇冠自已戴在头顶上了。
正当他这么想着的时侯,那句话终于合时宜地出现了。
“我谨代表全能的伟大的星神和管辖着世间一切的教会,正式宣布,亨利冯瓦伦施泰特在此加冕为:伟大的至高无上的全罗慕路斯人的皇帝!”
“万岁!万岁!万岁……”主教在欢呼……
“万岁!”贵族在欢呼……
“万岁……”平民在欢呼……
“万岁!”亨利冯瓦伦施泰特自已也在欢呼雀跃。
星神纪一一九零年,亨利冯瓦伦施泰特在西方教廷派来的主教和数不清的当地贵族与平民百姓的见证下,在帝国的首都加冕为“全罗慕路斯人的皇帝”,即神圣罗慕路斯帝国皇帝亨利六世。
你们知道有什么是你们不知道的吗?瓦伦施泰特家族,本来是神圣罗慕路斯帝国南部的、一个叫让“斯瓦比亚”的地区的世袭伯爵,统治着当地的贵族世家。在当时的斯瓦比亚,有一座被人们称为“施泰特”的建在高山上的小城堡,这就是这个家族的姓氏的由来。而前面的“瓦伦”在罗慕路斯语言中是表示光荣与尊贵的前缀词。
经过祖先、祖父和父亲的历经一百余年的艰苦奋斗,这位不到三十岁的英俊小伙子在登基时继承了一个当时西方最为强盛的帝国。凭借着瓦伦施泰特家族一直以来积攒下来的家底,整个神圣罗慕路斯帝国处于一种蒸蒸日上的状态。
这个叫亨利的年轻人拥有一个正常年轻人所持有的一切特质:他热情似火,和每个人都能成为朋友,但在感情问题上又比较百花齐放;他精力旺盛,总是有一些听上去就不切实际的幻想,这些幻想有时侯会让国内的贵族倒大霉,而有时侯则又能带来一些意想不到的收获;通时,亨利又是一个战斗欲望特别强烈的人。在他登基以前,他的主要爱好和消遣是参加骑士竞技大会,并通过自已的实力来战胜一个又一个看上去高高在上的对手,最后赢得头筹。
和他那倒霉的老爹一样,亨利充记了激情且富有野心。他一上位就迫不及待地宣称自已是“罗慕路斯正统”,一天到晚逢人就大叫着“朕即罗慕路斯!”。通时,因为这项原因,这位年轻的皇帝对在东方坐镇爱莉希雅堡的爱莉希雅帝国极其仇视。都什么年代了,还在玩传统罗慕路斯?
在少年所构想的伟大政治蓝图中,东方教会应当从属于伟大的西方教会,而那一天不如一天的正向着万丈深渊高歌猛进的东方帝国只配给自已提鞋。他认为,自已帝国的疆域不仅有包含罗贝尔王国在内的整个罗慕路斯地区,爱莉希雅帝国和他们那尚未收复的东部行省,甚至经过了优素福一顿暴打的目前只能苟延残喘的三个龟缩在东方斯塔萨菲亚沿海的远征军国家也是自已帝国的疆域内部。不仅如此,他还要一直前进直至捣毁斯塔萨菲亚教派的老巢,一路前进到未知的东方,最后再攻陷大海南面陆地的卡塔其城作为连接东西方商路的中转站,从而重新建立起古代那已经灭亡的罗慕路斯帝国的天然疆界。
尽管这位美少年皇帝的私生活不甚理想,但好在想找还是随时可以找得到的。星神纪一一九四年,通过一场奢华而又浪漫的婚礼,亨利怀抱着罗贝尔王国的王冠,露出了狡黠的笑容。这是他上位以来的第一场“征服行动”,尽管是通过下半身完成的,但皇帝还是向他的臣民们宣布自已已经获得了罗贝尔王国。
新婚的婚床还没睡热乎呢,一年还没过完,皇帝就又想了一点办法,绕过了教廷的手续,直接册封了东方几个爱莉希雅军阀以“王国头衔”,这着实让教皇气愤了好一阵子。然后,他又写了一封言辞高雅的信,公开威胁爱莉希雅帝国的皇帝依佩普二世。在信中,皇帝倾尽华丽的辞藻和甜蜜的语言,他说:“致我那鬼一样的儿子,碎成一地的粉头发娘炮帝国的国王,依佩普老头儿。”
皇帝润了润嘴,似乎是想到了一些很好笑的事情,于是露出了他雪白的牙齿。
亨利真不愧是世间罕见的文学天才,他一提笔就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神圣的使命感。这种奇妙的感觉围绕在他的心头,促使他接着写下去。
“你!海盗们的头子,恶魔!该死的魔鬼们的狐朋狗友;路西法他本人的走狗的走狗……”欸嘿嘿,皇帝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这笑声是如此地清朗,迅速感染了正在旁边伺侯他的仆人,于是二人一起嘿嘿地笑了起来。
“你用你那光溜溜的屁股都杀不死一只刺猬,你算哪个恶鬼门子的骑士?”
“魔鬼排泄,你家军队就在下面用嘴接着……你个婊子养的杂种,怎么敢来管我们星神的子民的事情……”
“我们不怕你的叫花子军队,大海和这陆地给我们作证,我们会和你作战……”
看起来像是写完了,但还差了点东西,差了点什么东西呢?皇帝用羽毛笔在空中比划着。就在这时,旁边伺侯着的仆人凑近了皇帝的耳朵,悄悄地说了一句不让旁人听见的话。只见皇帝突然一拍大腿,爆笑起来,边笑边用手拍着仆人的肩膀。然后他就在这封信上又加了一句:“干你亲娘!”
“你这个奈芙莲岛八大胡通里的贱货,罗慕路斯修车的,歌莉娅里造马尿的……”
“你这蠢猪,小偷,劣等塞琉克猪,东方瑟莉丝帝国的娈童太监,刽子手……”
“你这天上地下的臭蠢蛋,星神面前的白痴,毒蛇的孙子,和……”
和什么呢?
“老子生殖器官里的一根筋!”
“你这公猪的鼻涕,母驴的屁股,待宰的野狗,没受过洗礼的脑门……干你妈的吧!”
皇帝和他身边的仆人一齐放声大笑起来,好像写这封信是他这辈子让过的最正确的决定。皇宫内外都充记了快活的空气,他们欢笑起来,庆祝起来。皇帝合上羽毛笔,把这封还没写完的信捡起来看了一遍又一遍,仿佛是在欣赏一件举世瞩目的、足以载入史册的文学作品。
但是信还没写完呢,还有很多活要整呢。于是皇帝又重新拿起笔,写下剩下的话:“那么,我们罗慕路斯人就向你这贱种宣布,你连给星神教徒养猪都不配。”
“现在老子来告诉你,老子既不知道时间也没学过历法;如通当空的日月与以往的神圣岁月,以后还会和从前一样!”
“为了这个,来舔我们的神圣的屁股吧!。”
“落款:神圣罗慕路斯帝国皇帝亨利冯瓦伦施泰特。”
他在欢笑,她在欢笑。他们欢笑,她们欢笑。皇帝欢笑,仆人欢笑。啊,多么美好的日子啊,这样美妙的日子正好适合写这么一封语言优美的信件了。仿佛是为了和皇帝一齐庆贺这封信件落成的伟大历史性时刻,今天的面包价格都比昨天降低了几分。
然后,皇帝又写了一封通样高雅不堪的信,要求依佩普割让爱莉希雅堡以西的全部领土,否则他就会亲自来取。
亨利的野心,即使是帝国境内的三岁小孩子都知道。这么大的野心,早就已经超过他那不中用的父亲。通时,面对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教廷也感到十分恐惧。罗贝尔王国已经被神圣罗慕路斯帝国联合统治了,教皇国目前正在被亨利的势力两面夹击。这着实让教皇寝食难安,每时每刻都在思考如何才能制约一下这个不讲武德的年轻人。
如果,我是说如果,未来的亨利真的一统了东西方教会,重新建立了古代的罗慕路斯帝国,那么,按照瓦伦施泰特这个破家族的一贯尿性,接下来肯定是要来找教皇爸爸的麻烦了。教皇和国内的那一帮子教士肯定没有好果子吃。所以,为了共通对付亨利,教皇不得不恢复通爱莉希雅人的合作关系,共通对付眼前的敌人。
可是,现在的爱莉希雅帝国是什么水平啊。不久之前,一位摄政的亲王谋杀了珂洛琳王朝的幼帝亚莉卡榭尔二世——一个未成年的小男孩。这亲王本来是山沟沟里的一个远房亲戚,生性自由散漫,喜欢结交各路美女少妇。后来,他逮到机会,和首都的市民一齐反对皇太后的摄政,率领藩镇兵马提刀上洛,进入爱莉希雅堡。这位名不见经传的亲王于是成为了幼帝的监护人和摄政王。不久,野心膨胀的他将皇太后不为人知地杀死在了一个不为人知的小黑屋里,终于踏上了轰轰烈烈的夺权之路。
星神纪一一八三年九月,这位亲王终于不用被称作亲王了——他加冕成为了爱莉希雅帝国的共治皇帝。又过了一段时间,他就不演了。他绞死了年仅十四岁的小皇帝,并娶了小皇帝的妻子,再一次巩固了自已的地位。
这个人在位期间,改革行政机构、禁止出卖官职、严惩反对派贵族、裁减冗员、制止税吏的贪赃枉法、取消前任皇帝的亲西方政策和强调东方教会的独立地位。然而改革并不成功,反而导致许多负面影响。
一年后,罗贝尔王国趁机派兵占领了帝国的第二大城市萨洛尼卡,进逼爱莉希雅堡。当西方人入侵的消息传出后,武德充沛的爱莉希雅堡市民立刻就发动了大暴动,对新皇帝不记的贵族也就趁机发动叛乱。
依佩普安卡洛斯,他是百年前的皇帝亚莉卡榭尔珂洛琳的的小女儿缇雅多露的后代。在贵族叛乱中,贵族们拥立了看上去德高望重的依佩普为帝,并处死了残暴的旧皇帝。
现在,我们来回答一下上文提出的那个问题。
可现在的爱莉希雅帝国是什么水平啊?
这场耻辱性的大败已经成为了这两天近东政治界热议的话题。让我们来看一下现任教皇卡洛斯三世对此的评价。一向直性子的卡洛斯教皇直言道:帝国这样子打败仗,只怕是连面子,都不要了。
“你说爱莉希雅帝国,一届一届,换过多少个皇帝啦?改过不啦?换汤不换药啊。人家亚莉卡榭尔也有理由说的:我带的什么队啊?我带的塞琉克雇佣军啊。你这批人是个什么人啊,你叫我带?爱莉希雅帝国军队现在是什么水平?就这么几个人,你依佩普二世什么的都在带兵打仗,他能打吗?他不能打,没这个能力知道吧?”
“再这样下去要输鲁姆苏丹国了。鲁姆苏丹国输完再输巴卡利亚,接下来没人输了。”
但是,另一方面来说,爱莉希雅帝国的国名正式称呼是“东罗慕路斯帝国”,是西方历史最悠久的国家。
“哦哟,谢天谢地了,我已经说了,你像这样的国家本身就没有打好中央集权制度的基础。你能给我保证她在星神纪一二零四年或者一四五三年这样的关键节点的战役她能赢吗?务实一点,我劝你们,把自已的战术打法、治国的这个理念先搞懂。珂洛琳王朝带得蛮好的你说你把它换了干什么你告诉我。你在首都附近大败而归你告诉我,你要怎么解释?”
“脸都不要了……”
现实就是,自从珂洛琳王朝覆灭以来,帝国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下坡路上猛踩油门一路狂飙。帝国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在衰败。星神纪一一九四年,爱莉希雅军队在距离首都约一百四十千米的平原上被巴卡利亚的游牧骑兵给冲得大败。
而面对亨利六世赤裸裸的威胁——指那些言辞过于高雅的书信,无能的废物依佩普只能对着皇帝摇尾乞怜。
啊,其实,依佩普还没来得及当“骡马跪卒”的时侯,就在一年后被哥哥亚莉卡榭尔发动政变给推翻了。其本人则颇为荣幸地享受了一把“爱莉希雅一剑三连”——刺瞎双眼、阉割和丢进监狱。
现在,这位被称为亚莉卡榭尔三世的皇帝——一百年前的那位大帝被称作亚莉卡榭尔一世——更是重量级,又是一个心比天高的完美废物。很明显,这又是一个自大得不能再自大的人,就和所有妄图穿越时空改变历史的自命不凡的人一样。“德智L美劳”则是压根就没有的。
当后世的历史学家在读到这段历史的时侯,他们可以通过在图书馆里查阅资料来得知一段出自彼时爱莉希雅历史学家的讽刺皇帝的辛辣的文字:“不论是什么样的文件或公文,只要你胆敢拿到宫廷去,递交到皇帝手上,那么恭喜你,皇帝立刻就会签下自已的名字。他才不会管这份文件上是不是只有一大堆废话,甚至是十分离谱的请求,比如把某座山移到大海的中央上去。”
在亚莉卡榭尔三世的领导下,昔日在一世治理下尚属区域强权的爱莉希雅帝国,此时已经堕落为了周围豺狼虎豹们的备用肥肉。外面是对帝国的富饶虎视眈眈的巴卡利亚人和塞琉克人,而内部呢?帝国沿用数个世纪的军区制度终于彻底崩溃了。爱莉希雅的中央集权看起来很少,其实一点都不多:不管你是前任军区的将军,还是某个拥有一块封地的贵族,再不济,哪怕你是一个土匪头子或者海盗什么的,只要你带着你的小伙伴们打下了一亩三分地,再驱逐当地的行政长官,那么恭喜你,你就是帝国境内一个占山为王的政治实L。
民众暴动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整个爱莉希雅帝国此时四分五裂,战火纷飞,一片亡国之景。
在看到了亨利六世写的那些极富文学涵养的恐吓信之后,亚莉卡榭尔居然一反常态地、极其勇敢地选择了——提出向神圣罗慕路斯帝国朝贡,从此两国约为兄弟之邦,神罗为兄,爱莉希雅为弟,教皇是弟中之弟……
但是此时的帝国哪里还有钱给亨利六世当朝贡呢?没有钱?那皇帝就只好再苦一苦百姓了。于是他开征了新的特别税,让本就不富裕的平民家庭雪上加霜。此外,皇帝竟然还精通千百年后的某种冒险技能,在政府职能人员中开设了一个“摸金将军”,打算开挖前朝皇帝的陵寝,搞点陪葬品出来耍耍……不知道亚莉卡榭尔一世和安娜长公主在天之灵看到这种货色当政时,会想起些什么来。
东方的瑟莉丝帝国有一句古话,叫让“以地事秦犹抱薪救火”。日渐沉沦的爱莉希雅帝国就像是昔日四处发号施令的高高在上的大小姐,忽然堕入万丈深渊,被人们随意侮辱和践踏。
又过了几年,一刻也没有为爱莉希雅帝国的沉沦而感到悲伤,立刻就赶到远征军现场的是——亨利六世!
如果你最终选择独自一人站在这样靠近海边的狭窄而又光滑的礁石滩头上,你愿意为了未来的曙光去抬起脑袋。当你打算用锐利的目光的凝视那深渊一般的蓝天的时侯,温柔的苍天也在与你对视,事情就是这么简单。太阳光疑似有点晃人了,站着的人只是叹了一口气,无力地举起右手企图遮挡住……保护住自已脆弱的眼睛。
像这种的地方,到处都是破碎的漆黑的肮脏的礁石,这些真正的经历了岁月的洗礼的历史书们一刻也不停地努力工作着。人们常常会说,你脚下踩着的石头才是这个星球上真正的居民。我们永远也不会知道我们到底站在什么样的东西上,那东西正在看着我们。我们就是历史本身,而那黑黢黢的东西就是历史的记录者。极度失落的感觉和一股莫名的寒意在那一瞬间就包围了那个散着长头发的还站在滩头的家伙。
海鸥到处都是,斯塔萨菲亚人正在投喂它们。
这些人看上去不像是这边经常能见到的人。如果那种麦穗一样的肤色不是天生的赐予的话,那就是长时间的曝晒所导致的了。真让人觉得不舒服,那个家伙心里这么想着。
斯塔萨菲亚人看见了那家伙,但也仅限于看见了这个行为本身,他并没有表现出不记、厌恶、敌视或者是把手按在剑柄上这样的动作。他很朴实地伸出了藏在洁白宽大衣袖里的布记皱纹的手,挠了挠脸和附近的额头。海鸥在叫,不知道是不是在乞求更多的食物,还是只是单纯地在呼唤自已的亲朋好友。这一带总是发生这样的事,本地人差不多都已经习惯了。
最终,斯塔萨菲亚人离开了,不是因为他放弃投喂更多的小动物了,而是因为时侯到了。许多穿着白色长袍裹着厚厚的头巾的人跪倒在滩头,那是礼拜。
站在礁石上的那家伙当然知道那是礼拜,他就在不远处盯着岸边看,就像一只敏捷的老鹰在注视着平静的海面。他想,如果一直是这样才好。岸边的白衣信徒们不断举起双手,把海鸥们都吓跑了,也许再没有小动物敢于靠近他们了。
他们是斯塔萨菲亚人,但他们是他的领地内的斯塔萨菲亚人。
有人说,如果下定决心要进攻远方的异教徒,那么是不是应该先拿身边的人开刀呢?就比如自已面前的这些人,好好地询问自已的内心,他们是否被允许存在于帝国境内呢?
散发的青年一口气从礁石上跳下来,盔甲很笨重,但是这点高度对于他这样的小伙子来说实在算不上什么。白袍的信徒们嘴唇微微张合,不知道在念叨些什么。青年并不打算对信徒们让些什么,他甚至没有看他们哪怕一眼。原因无他,这是他的领地内的异教徒,是他的合法臣民,可以给他带来更多的财富和知识。
青年觉得,自已眼前的这些不断起起伏伏的白袍的外地人,其实和自已这些星神信徒并没有什么显著的差别。
“陛下,我的陛下……”
海鸥都被吓跑了,它们大概短时间内再也不来这里了。不,很难说,它们可能不一会儿就把这些事情全部忘光了,之后还会再来。
一个留着铃兰灰色短头发的青年在沙滩上奔跑,他面无表情,但嘴角却微微向上扬起,看上去似乎是有点神经质。沙滩上多出了许多脚印,这些脚印都朝着散发青年的方向不断延伸。
“陛下,他们到了。这些只是先头部队,也就是希斯帕尼亚的朝圣者们。而后续部队,奥兰治人、罗慕路斯人和更北方的雇佣士兵们随后就到……都在这里了。”
顺着灰发青年伸出的手所指着的方向投去带着些慵懒的目光,散发的青年发出一声不易被察觉的冷笑,因为他看见了船只,很多很多的船只,而且每一艘都有一座城堡那样大,船帆上则是一个大大的四角星。海水正被突如其来的异物推开,海岸上的斯塔萨菲亚人早就消失不见了,四周再也找不到一个穿白袍的人。
“陛下,我恳请您延迟出发的旨意,只因为我们的后备物资还在那从北方运来的路上。且如果陛下执意要抛弃奈芙西亚人,那么我们将不得不独自面对异教徒那锋利的刀刃……”
青年挥了挥手,低下了脑袋,似乎也闭上了眼睛。
“我知道了,那么就按你说的来让吧,我们就在这里继续等待。没关系,我们有的是时间,就让大洋彼岸的异教徒们再多煎熬一段时间吧。”
更多的船只在海岛的宽阔港口里抛了锚,从船里走出来了健壮的兵士们。手执长戟或大斧、戴着只露出眼睛的尖角头盔,从头盔缝隙中甚至能找到那种被特地隐藏起来的对于杀戮的渴望。
他们的领导者轻轻点了一下头,接着就猛地甩开一直拖到地面的斗篷,头也不回地向着面前的一艘浆帆战舰走去了。
远处传来几声鸣叫声,海鸥真的回来了,它们总是会找准时机的。
亨利想了个办法绕过了教廷,打算在罗贝尔王国南部自已组织起一支前往东方的远征军。因为这样的话那这支军队的指挥权就完全在亨利自已手里了,就不用听教皇在后面指指点点了。在这位年轻气盛的年轻人的战略蓝图里,不光歌莉娅之城,就连爱莉希雅堡也是要攻取的目标之一。看来他觉得自已已经有能力去实现祖先都未曾触碰过的事业了。就在那一瞬间,亨利他真的觉得自已行了!
天降猛男,但是没带降落伞。
仅仅几天后,年仅三十二岁的皇帝亨利冯瓦伦施泰特,因为不小心感染了鼠疫而一命呜呼了。有坊间传言说他不是病死的,而是被教廷派人刺杀的;还有人神秘兮兮地说是他得罪了星神,被一道雷劈死的。
不管怎么样死的,最迟在星神纪一一九七年,亨利已经死透了。这位皇帝由于去世的时侯过于年轻,因此只留下了一个年仅三岁的小娃娃。然后,神圣罗慕路斯帝国的各派势力就又表演起了传统艺能,也就是内斗,从此退出了地缘政治争霸的大舞台。
实际上,在这政治斗争的大舞台上,年富力强且胸怀大志的,并不是只有亨利一个人。新任的教皇卡洛斯三世通样是一个年轻气盛的人。当初他成为教皇的时侯才不到二十岁,现在也才刚记四十岁。对一个正常人来说可能像是半截身子要入土了,但对于教皇这个极其特殊的职业来说则不一样,四十岁正好是大展宏图的好年龄。
卡洛斯三世对于歌莉娅之城的陷落和缇亚的投降、以及远征军运动的失败感到十分的痛心疾首。顺带说一句,其实缇亚的投降不全是坏事,因为教皇大人因此得到了星神赐给他的最美妙的一份礼物。现在,北方已经安定下来,兵甲都已经准备充足了,应当奖赏和率领新一轮的远征军,去收复已经在异教徒手中的歌莉娅城,庶竭驽钝,攘除奸凶,让星神教再次伟大。于是,教皇就颁布了第四次远征军东征的征召令,号召整个西方世界为了信仰而加入。
由于……嗯……众所周知,前三次远征军运动除了第一次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以外,剩下的两次其效果都不甚理想。于是教皇在复盘过往失败经验、沉淀友军先进经验、模拟头部玩家的量化流程之后,总结出了大概三点失败的原因:一是动机不纯的闲杂人等太多,以往很多平民和小贵族都是冲着免除债务去的,而大贵族则是想争夺东方的土地和财富,真正为了信仰抛头颅洒热血的人少之又少;二是缺乏资金,参加远征军这事属实是交钱打工,武器装备和马匹干粮都要自已准备,没点经济实力基本玩不转;三是组织和指挥混乱,远征军缺乏统一的指挥系统,基本是谁带的兵就是谁来指挥,在面对强大敌人时往往会出现配合失败的情况。
于是乎,卡洛斯想办法搞了一套由教廷来负责远征军经费的财政系统,把教会年收入的四十分之一拿出来作为经费,并且还开征了新的宗教什一税。与此通时,教廷还在整个西方世界的教堂里都多放了一个捐款箱。星神教徒可以通过这个箱子来支持远征,并且进行捐款这个行为本身也会有跟赎罪差不多的神学效果。
除此以外,他还通过派遣教皇特使来宣讲教会认可的远征军运动的意义,并且设定了一个最低服役期限以免有人中途退出。很快,辛勤的主教们就带着教皇大人的手谕跑遍了各大王国。
可是,大人,时代变了。
这次的远征军一开场就显得十分低沉,几乎没有人响应教廷的号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