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黎川陷入沉默。
郁梨,“我一直不想扯上你,兜一圈,结果还是连累你。以前我和白瑛笑,藕断丝连,纠缠不清,不是道德有问题,就是心地纯坏。沈黎川,我堕落了,对不起你。”
沈黎川依旧沉默,听筒里他呼吸波澜起伏,急促,生涩。
仿佛极端的潮涌,被压住,抑制,稍微平稳后,他嗓音沙哑得听不清,“郁梨,你道德感太高。我们的情况,也并不适用简单的评判标准,四年前——”
他在犹豫。
郁梨始终认为,傅瑾时这四年种种压迫、威逼,皆是为了傅文菲。她憎恶傅瑾时,不信傅瑾时任何承诺。
提到娶她,口吻藏不住的讥讽,可笑,仿佛皇帝的新衣,天下皆知的荒唐笑话。
他此时揭开,傅瑾时目的从来都是她,郁梨该如何接受。
“四年前怎么了?”郁梨追问。
“四年前,傅瑾时分开我们,并非为了傅文菲。”沈黎川声音卡顿,“他是为了得到你。我本来想隐瞒你,但你应该更希望我坦诚。郁梨,他放言想娶你是真的,所以阻隔你和傅家关系,赶你出傅家,去掉你的姓氏。”
郁梨眼前一瞬天旋地转,踉跄一步倚靠在墙上,只觉荒谬和离奇,把世界都变了模样。
她不信。
不相信傅瑾时是为了娶她。
如果他是,他四年欺压算什么。
分明凌辱,压迫,剥削,逼迫,他样样不落,驯她如同驯一条狗。
他娶她什么?
一条被压服乖顺的狗吗?从小认识,知根知底。
特别是她倔强,难驯。
收复她的过程,必定刺激极了。
正合他掌控感。
郁梨谢绝老鬼的搀扶,颤抖着,撑着墙面站直。
老鬼一边手臂虚扶她,一边侧腰捡起她滑落在地上的手机。
沈黎川声音透出喇叭,焦灼,担忧,懊悔,“郁梨,我不该在这个时候告诉你这些。”
他后悔了。
或许傅瑾时是对的,他不敢面对违背郁梨意愿后,她愤怒的目光,便借由尊重的幌子。
有些隐瞒,善意,不可或缺,能使在乎的人,避免伤害,免遭痛苦。
“你该。”郁梨坚定。
“人和羔羊的区别,就在于人选择痛苦的清醒,而羔羊,只能被动困惑到麻木。沈黎川,你把我当作独立的人,也谢谢你,没有自以为是,以保护之名,将我圈养成羔羊。”
郁梨之前想到死遁,是她花招全被拆穿,傅瑾时不接招后的无奈之举。
大胆,离谱,急功近利,显得不切实际。
即使各项理由找得充足,也掩饰不了她无计可施的浮躁。
眼下看,几乎是最正确的选择了。
“他父亲派人接触医院,是不是打算让我在手术时,一尸两命?”
沈黎川,“是。”
郁梨闭上眼,全身的每一处筋骨,都在哆嗦,断裂,重组。
她从小在傅家长大,走路,说话,辨认世界,傅家的一点一滴贯穿她全部,让骨头生长,血肉充盈,灵魂填补,然后塑造成现在的她。
在四年撕扯中,她一点点割舍,一块块重新找东西填补,分割得再清楚,她难以否认,不可察觉的深处,依旧带有傅家的印记。
所以,她再疲累,再挣扎,从未想过伤害傅家,破坏傅家。
只求逃脱。
如今,她仿佛斩断那深处丝丝连连的线,改换了一身皮骨,灵魂,忽然舍得了。
“我要死得毫无疑点,所有人都坚信不疑,才能在别处安稳新生。”郁梨声音平静到极点,仿佛整个人抽离了。
“傅瑾时多疑,自负。我不管车祸,或者跳海,他见不到我的尸体,都会保有三分怀疑。可他父亲不一样,老谋深算,手段凶狠,压他一头,倘若我按照他父亲设计的那般一尸两命,他怀疑过后,却会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