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陷入长久的静默。
很久很久,久到凌濮阳侧躺的半边身子都快麻了,也没见薛荔说什么,
实在是自己忍不住了,叫了一声:“喂!”
没人应!
他猛的瞪大了眼睛。
卧槽,那死丫头不会跑了吧?

不会见他瘫痪就丢下夫君跑路了吧?
完全有这可能!
凌濮阳不由心里怒火万丈。
她要是这时候敢跑,他非把她抓回来,把她那双小短腿给拧成麻花儿不可!
看她还怎么跑?!
怒气冲冲的翻身坐起,一看,愣住。
人没跑,正坐在桌子前奋笔疾书呢。
而且看那小样儿,写得很兴奋。
凌濮阳的眼睛就危险的眯了起来。
悄无声息的下了床走到薛荔的身后。
他倒要看看,这女人在这儿写些啥。
有什么比他这个瘫痪的夫君还要重要的?
莫非是给她的奸夫写信,两个人商量着卷款跑路?
目光触及纸上的内容,再一目十行看完。
就算是强悍如凌濮阳也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纸条抬头六个大字:医闹标准流程!
整篇看下来就一个内容:要用凌濮阳瘫痪的这个由头,狠狠敲诈济民堂一笔!
往下看,薛荔已经把整个医闹行动规划得完整又清晰。
第一步该做什么,第二步该做什么,都清清楚楚的列了出来。
第一步,先撒谎。
强调人是好好进来的,进了你的医馆里就瘫了,所以你医馆就必须负全责。
第二步撒泼。
包括举横幅堵门等等。
第三步卖惨,煽动舆论给济民堂施加压力。
动线清楚明白,节奏分明。
好家伙!
就算是个刑侦老手来都未必能规划到她这种程度!
凌濮阳过来看的时候,薛荔已经写到要去骁骑营借凌濮阳的兄弟了。
借兵堵门,更有威慑力!
济民堂更顶不住。
在旁边还备注有:借兄弟的时候,要先在骁骑营里筹一笔善款。
打的幌子是要为凌濮阳治疗,还有买轮椅等物。
要趁此机会问一问凌濮阳有没有什么欠债之类的。
薛荔手中毛笔欢快地舔着纸张,如行云流水一般。
写道:估计这厮平时得罪了不少人,得趁他刚瘫,大家同情他的时把账平了!
免得以后有人来找他的麻烦,连累到自己。
还有,要问清楚外面还有没有人欠凌濮阳的债。
得趁此机会收回来!要不然时过境迁,人家就不会认了。
林林总总,条条款款……
归结起来,两个字——
趁热!
凌濮阳目瞪口呆。
目光从这一份详尽到不能再详尽的敲诈文案上艰难的挪开,落到了薛荔的侧脸上。
好好好!
趁热!
好好好,终于有个比我更狠的了!
再也看不下去了,伸出魔爪,揪住了薛荔的花苞头。
向下一拽,薛荔就被迫仰起脸看着他。
然后冲凌濮阳无辜的笑:“咦?三爷你好啦?”
凌濮阳根本不想跟她说话。
他怕自己一张嘴就要咬死这个小鬼头!
掌心里小姑娘的头发细软又顺滑,凌濮阳的手轻轻动了动,抬脚往外走。
薛荔不想把发型弄乱,只得乖乖的起身跟他走。
走出屋子,济民堂里人来人往。
看凌濮阳揪着薛荔,这一幕有点滑稽,就都把目光投了过来。
薛荔羞耻心爆棚,只能低声央求:“三爷,三爷放开我,我自己走。”
凌濮阳听到了,但他没放。
非但不放,还加快了脚步。
薛荔没办法,她快跟不上了。
索性在凌濮阳手心里打了一个转,然后伸长手臂,挂在了凌濮阳手臂上!
像猴子吊树枝一样,让凌濮阳吊着自己走!
凌濮阳:……!
简直是大开眼界!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会耍赖的人。
这死丫头丝毫不检讨她的错误,她还吊在自己手上!
连路都不肯走了!
怒道:“站好!”
薛荔:“你先撒开手!”
凌濮阳忍了又忍。
看看周围纷纷往他这边瞅的医患和大夫们。
他这儿都快成焦点了!
她薛四可以不要脸,但凌三爷却不能不要。
无奈只得撒开了她的花苞头。
薛荔才从他的手臂上下来。
凌濮阳愤愤的往外走。
薛荔一路小跑着跟上。
几回相处下来,薛荔对凌濮阳产生了一点误解。
她觉得凌濮阳就是个面冷心热的纸老虎!
只要讲究一点方式方法,其实凌三爷是个极好说话的人!
因此,薛荔心里的忐忑就放下了一大半,屁颠屁颠的跟了上去。
问:“三爷,我们去哪儿吃饭啊?”
凌濮阳:……!
她还要吃饭?
你肯信她还有胃口吃饭?!
冷冰冰的杵她:“不吃!”
“怎么能不吃饭呢?”薛荔愣了愣,道:“三爷,有句话你可能不爱听,但是小女不得不说。”
她小跑着跟在他身后叨叨叨:“你要爱惜你自己呀!刚刚那什么瘫痪啊什么的,你不要再说了!言出法随,不能咒自己的!”
凌濮阳牙齿咬得咯嘣咯嘣响,简直七窍生烟。
薛荔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在鬼门关打了无数个转了,还在问那个濒临发作边缘的活阎王。
“人是铁饭是钢,饭不能不吃的,三爷我们去哪吃?……”
他们俩热热闹闹的出门去了。
光是薛荔一个人,就挡得抵得上十个人的热闹。
而他们身后的济民堂里,杨大夫终于看到了薛荔的医闹敲诈文案。
小伙计进去收拾屋子的时候看到了,赶紧拿给杨大夫。
兹事体大,关系着他们济民堂的生死存亡,不得不往上报。
杨大夫拿过那张写得密密麻麻的纸,展开看……
看之前——嗯,这手字不错,刚柔并济颇有风骨。
看之后——
埋!
分开埋!
一个埋昆仑之巅,一个埋南海之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