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语里充满了嘲讽,林相瞬间板起脸。
“什么意思?你坏了若檀的贞洁,竟想始乱终弃吗?萧珩,你莫欺我年老,便以为能辱我林家脸面!”
萧珩的唇角勾起一抹异常的笑,“我坏了她的贞洁?”
林相怒目相对,“你在妙味阁做过什么事,自己不知?卫国公亲口告诉我的,你别以为能抵赖!”
那样的丑事,在京城里都传遍了。
如果陆若檀不能嫁给萧珩,别说唾沫星子能淹死人。
就是林相,也不会容忍一个败坏门风的外孙女。
谢清黎深吸一口气,“林相可知,陆若檀在萧珩身上下了情蛊。此蛊会令人失去理智,只余交欢本能?她叫了萧珩在妙味阁会面,又放出情蛊,打的究竟是什么算盘?”
林相的脸皮都在抽动,“你莫要污蔑若檀!你拜师南越蛊王,什么情蛊的,自然由你说了算!”
他的外孙女,怎么会是那样不要脸的人?
与其说不相信谢清黎的话,他更不愿相信陆若檀会做出这种事来。
谢清黎的目光掠过老夫人,冷静而淡漠。
“陆若檀与南越公主合谋,对我下蛊毒,被关在京兆府中数日。是祖母让朱嬷嬷顶罪,才换了她出来。她既然能弄到落胎流产的隐蛊,再多一条情蛊,又有什么奇怪。”
林相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想要反驳,可毕竟是陆若檀害人在先。
他手指颤抖地指着谢清黎,一张老脸涨得通红。
萧珩淡淡抬眼,“幸而当日我手下的人也在,及时将我打晕,才没有真的如了陆若檀的意。事后我清醒过来,逼她吃了情蛊。林相不妨问问,她身上的情蛊是怎么解的。”
就差明着说,陆若檀和别的男人野合了。
林相猛地睁大了眼:“你、你怎么能!”
逼她吃了?
萧珩怎么能如此歹毒!
可万一,万一萧珩说的都是真的……
那陆若檀岂不是真的和人做了不知廉耻之事?
回想起白日里,他说出萧珩名字的时候,陆若檀惊诧的模样。
林相的心,重重地沉了下去。
谢清黎平静地道:“想要解开情蛊,除了如我一般,从心脉处将蛊虫逼出,便只能与人交合。”
老夫人急得直跺脚:“你们!哎呀!若檀只是一时做错了事,阿珩既然没出事,作罢便是了,何苦去害她的声名!”
事到如今,她还是在心疼陆若檀。
丝毫没有顾及过萧珩和谢清黎的心情。
谢清黎闭了闭眼,无声苦笑。
老夫人真的是疯魔了。
好在她一开始就没有抱有期待。
否则现在只会更加心寒。
萧珩冷笑一声,“一时做错了事?三番两次用蛊虫害人,若不是看在祖母的面子上,我早就杀了她了!”
老夫人张了张口,半晌说不出话来。
林相面色灰白,连声音都弱了不少,“你们说的,都是真的?”
萧珩身形昂然,挺拔如松。
“是与不是,林相只管把陆若檀叫来,我们当面对质便是。”
林相握着扶手的手背上,爆出一片青筋。
他知道,萧珩说的都是真的。
可若檀毕竟是他的外孙女。
寂静许久,林相才再度开口,“若我肯退让,让她与你做妾,你可愿意让她进门?我可与你结盟,保萧家不被覆灭。”
与先前的中气十足相比,林相多了一分卑微。
若檀没有别的选择了。
要么平息风波,进将军府的门。
要么就只能绞了头发,去庙里做姑子。
林相的条件一说出来,老夫人就惊喜地睁大了眼。
“此话当真?有林相的承诺,我国公府自是……”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萧珩打断了。
“抱歉,我不愿意。”
老夫人愣住了。
林相长长地叹了口气,还想劝说:“你别急着拒绝。陛下忌惮你萧家,朝中无人不知。老夫门生无数,自成一股力量。日后陛下若翻脸,本相从中斡旋,保你萧家无恙。”
谢清黎咬住唇瓣,心慌得不行。
她知道,林相说的都是真的。
陛下下旨,将萧璟立为晋国公世子。
又让萧珩带他接手公务,就是要夺取萧珩手中的兵权。
西北军那二十万兵力,是萧家现在还稳坐国公之位的唯一原因。
一旦兵权易主,萧璟如何斗得过老谋深算的陛下?
萧家倒台,只是迟早的事。
别说老夫人了。
如果谢清黎站在萧珩的位置上,也很难拒绝林相开出的条件。
若是有人说,让她离开萧珩,就能延续阿爹二十年的性命。
只怕她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然而萧珩依旧是那副神色清朗的模样。
“陆若檀那样歹毒的人,进了我府上,还不知会闹出怎样的风波来。况且我已经有清黎,此生执一人手,共白头,便已足够。”
谢清黎蓦地抬起头。
什么林相,什么老夫人,似乎都随风远去。
整个世界里,只有萧珩的身影不断放大。
无以言喻的感动,让她热泪盈眶。
还好,萧珩坚定地站在她身边。
那些阴谋诡计,诡谲手段,都不再是困扰。
老夫人怒斥出声:“萧珩,你给我清醒一点!你背负的是萧家上下百条性命,为了一个女人,值得吗?”
谢清黎回过神,悄悄擦去眼角的泪珠。
她有些担心萧珩,要如何应对老夫人的发难。
萧珩的眸色很深,“萧家的荣辱,若只能靠我娶陆若檀维系,也不过是个草台架子,倒下是迟早的事。”
老夫人的胸脯上下起伏着,气得剧烈咳嗽起来。
好不容易顺过气来,扬声道:“朱嬷嬷,去给我取家法来!”
话音落下,却没有人应声。
她这才想起来,朱嬷嬷被自己顶替陆若檀了。
老夫人的神色,有一瞬间的怔愣。
林相颓落抬眼,深深地看了萧珩一眼。
“你很好,希望你一直有如此骨气,老夫拭目以待。”
萧珩勾了勾唇,“林相可要保重身体,别被宵小拖累垮了身体。”
这个宵的是谁,在场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林相不再多言,挥袖离开。
萧珩揽着谢清黎的腰,对老夫人颔首。
“冬日严寒,祖母多保重,我和清黎回去了。”
也不等老夫人回答,转身就走。
快要出门的时候,老夫人虚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你们心里怨我,是不是?”
萧珩的脚步没有停。
老夫人看着他的背影,好似看到了当年的小儿子。
也是这样一步一步,离开了她的视线。
也离开了这个世界。
心房剧烈绞痛,老夫人的身形晃了晃,跌坐在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