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主任在科室晨会上宣布姚涵卿和宁采薇三日后去援边的消息后，立刻引起了热议。
韦大夫哭丧着脸对赵主任说：“主任，科室人手本来就紧张，一下走两个人，可是要了亲命了！”
“是啊，主任，咱们科室重病人多，一下少两位大夫，不管是手术还是值班都很难排啊。”年长一些的葛大夫也皱了眉头，他好不容易混到这个岁数这个资历，这两年已经不用再熬夜班了，宁采薇和姚涵卿走了，值班不够人的时候他就得顶上，想想都是噩梦。
任由大家发牢骚，老赵稳如泰山，宁采薇和姚涵卿也没出声，等大家说够了，老赵才说：“医疗支援是国家对边远贫困地区扶持政策，咱们医院每年都有外援任务，这次是对口支援青海省玉树市，那边海拔高，心肺疾病多，所以这次除了咱们心外科，呼吸、胸外都得派两位大夫。”
见事情没有了转圜的余地，终于有人开始在阴暗的角落种毒蘑菇了：“说得好听去援边，还不是因为自己惹事，现在倒好，惹事的拍拍屁股逍遥去了，我们得背锅收拾烂摊子……”
姚涵卿一听这话就想揭竿而起，宁采薇连忙摁住她。
“啪！”地一声巨响，赵主任猛地一拍桌子，惊得大家都差点跳了起来，他脸如寒霜地站起来，扫视了一眼所有的人，声音低沉带着绝对的威严：“谁认为去援边是享福，留在科室是受罪的待会直接来办公室跟我说，我马上跟院长打报告换人！”
场面瞬间安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
“我希望咱们心外科是一个团结和谐的集体，医疗行业每天都有巨大的工作量，大家每天比打仗都忙，所以同事如战友，要互相关心爱护，互相补位帮忙。谁喜欢在背后嚼舌根子、喜欢落井下石的就不要在我心外科干了，自动申请调科吧！”
赵主任一席话稳稳地压制了一些尖酸刻薄的小人，这两天宁采薇和姚涵卿都不排夜班了，值完白班就回家慢慢收拾东西，毕竟要去三个月，青海那边的气候跟a市大不相同，还是有很多东西需要带的。
奇怪的是，这两天去美国出差的那几个人都没再来过电话，仿佛失联了一般。按师姐的话说就是野马回归了大草原，还不到处撒欢浪去了。宁采薇觉得只有沈笑符合这样的描述，韩季霖和叶正信都不是这种人。
凌嘉也同意姚涵卿的说法，提醒宁采薇：“你别忘了，梁冰凝也去了，沈笑带着阿信去浪，韩季霖和梁冰凝正好双宿双飞。”
“随便吧。”宁采薇边叠着衣服边拿起手机在三个人拉的小群里回复：“反正咱们明天就出发了，要离婚也得是三个月以后了。”
“谁要离婚？”房间门外，韩季霖拉着行李箱站在那里，吓得宁采薇手机都掉了。
“你怎么回来了？怎么不提前通知一声？”宁采薇怔怔地看着他。
看了一眼宁采薇房里的行李箱和丢满床的各种零碎的杂物，韩季霖目光微沉：“准备去哪儿？”
美国出差团提前结束行程回来了，一下飞机就得到了这个爆炸性的消息，三个男人当场就懵了。
阿信抱怨：“老婆，你要去援边这么大的事怎么不提前跟我说一声？”
凌嘉坐在沙发上抱着手臂：“跟你说你能同意？”
凌嘉婆婆火上浇油：“她就是野惯了，在家待不住，我在这住几天，教教她规矩她就受不了了，天天不着家。”
凌嘉立马炸了，起身进房间拿出一个袋子甩地上，里面的化妆品掉了一地，口红断了半截，粉底液被倒得剩下瓶底，粉饼腮红眼影没一个完整的：“教我规矩，笑话！先教教你的大孙子吧，来家里住几天把我的东西毁了一大半，差点没把这个家拆了，你一句‘他不过是个小孩子’就想把这事糊弄过去，做梦！老娘的ipad、化妆品加起来几万块，都有发票在，赔吧！”
阿信头疼扶额，凌嘉婆婆自知理亏，也不想就此认错，便小声嘀咕：“正经女人哪个整天涂脂抹粉的？”
“我还不正经了是吧？”凌嘉再次进了房间，拿出一份离婚协议书拍在桌子上，对叶正信说：“签吧，趁着我还在家，咱俩把这事掰扯清楚了，大家都得个清净！”
阿信震惊地看着那份离婚协议书，他没料到凌嘉要离开他的心已经这么决绝。冷静下来，阿信拉着凌嘉的手：“老婆，你不要冲动……”
“我没冲动，信哥，不是我俩不合适，是我跟你的家庭不合适。”
“你不就想逼我走吗？”凌嘉婆婆开始抹眼泪，痛诉她多年来的各种不容易。
凌嘉一刻都不想留在这里看她表演了，抽出手拉过行李箱，“我明天早上八点的飞机，医院要搞欢送仪式，今晚到值班室睡。你自己想清楚，我去援边这三个月就当是冷静期，签或者不签都随你。”
此时的姚涵卿正准备拉着行李箱出门，却被沈笑堵在了门口，沈笑双手撑墙把姚涵卿困在里面，桃花眼里勾人的笑意掩盖了疲倦，挑唇笑道：“你想跑到哪里？”
这暧昧的动作丝毫撩拨不了姚涵卿，她头脑清醒，情绪冷静：“沈笑，咱俩就是房东与租客的关系，你回来得正好，现在我退租，咱俩连这层关系都没有了，我想去哪里你管得着吗？”
“就这么看不上我？”沈笑的眼里的笑意已经有些维持不住了。
“沈笑，我不是十八九岁的小姑娘了，没心情陪你玩感情游戏。”
“我对你是认真的。”
姚涵卿嗤笑：“这句话你对多少个女人说过？”
沈笑的表情难得认真，桃花眼也收敛了笑意：“只对你说过。”
姚涵卿“呵呵”一笑：“你喜欢我什么？”
这个应该算是很简单的问题，沈笑却答不出来，以前哄女人的谎话情话他可以张口就来，可偏偏对着真心喜欢的人却说不上到底喜欢她什么？
他的沉默给了姚涵卿答案：“沈笑，我比你大两岁，刚跟要结婚的对象分手。可能你之前没遇见过像我这样的人，就像收集手办一样，没得到过的会感到新鲜。可我不是拿感情当游戏的人。”她拿出钥匙递给沈笑：“这段时间多谢你关照，这房子你可以换一位租客了。”
“不换！”沈笑的眼眸中带着些微的怒意，有些孩子气地说：“我是房东，之前签的是一年的合同就得按合同来，这间房子等着你回来续住，期间不收你房租。”
“你爱等就等吧。”姚涵卿被他气笑了，果然幼稚！反正她得去三个月，三个月以后沈公子估计已经记不起她是谁了。姚涵卿推开沈笑的手臂，拉起行李箱就走，进电梯前朝沈笑潇洒地挥了挥手：“再见！”
她脸上爽朗洒脱的笑容直直地撞进了沈笑的心里，他愣在门外看着电梯门关上，一向浪荡不羁的沈公子第一次在感情上尝到了落寞的滋味，真正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怎么就这么难呢？
相对于凌嘉和姚涵卿，宁采薇这边还是比较和平的，但气氛不太愉快。
“去这么远的地方为什么不提前跟我说一声。”
“临时接到的任务。”
“没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没有。”看了看韩季霖略显疲惫的脸色，宁采薇斟酌了一番，说：“我不是小女孩了，你没必要遵守多年前的承诺这般照顾我。如果你有喜欢的人，我们随时可以结束协议，父母那边……”
“我没有其他喜欢的人。”她的话还未说完就被韩季霖打断了，他脸色越发有些差，可能是时差还没倒过来，声音也有些疲惫：“去这么远的地方我也照顾不到你了，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还有自己注意身体。”
“好，你也一样。”
两人对视，气氛有些压抑，似乎都有话想说，但是都不知道怎么开口。
青海的天气寒冷干燥，初春的风一点都不柔和，像刀子一样割得人的皮肤生疼。在玉树市区待了一个月后，医疗支援重点就要转移到市级以下的乡镇医院，医疗队的人分散到各个县、负责县级乡镇等地医疗巡查，帮助当地医疗就诊疑难病例，培训医疗知识、普及健康教育。姚涵卿、凌嘉和宁采薇三人作为一组，明天就得下县医院。
屋外寒风凛冽，三人洗过澡后缩在值班室不再出门，凌嘉像挤牙膏一样挤出最后一点面霜抹在干燥的脸颊上，问：“谁还有润肤霜，发挥一下共产主义精神。”
姚涵卿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地主家都没有余粮了。”
宁采薇毫不留情地揭穿她：“那你刚才往脸上抹的是什么？”
“凡士林。”
这个答案震惊了凌嘉，“靠，不是吧，这么油的东西你都敢直接抹脸上？”
“这条件，你还要什么宝马奔驰，有自行车就不错了。”姚涵卿斜了她一眼，“再说了，那些什么润肤霜、身体乳的成分不都有凡士林吗？原汁原味，无添加剂。”
“哪来的凡士林？”宁采薇问。
“凡士林油纱。”听到答案，宁采薇和凌嘉都有些无语。
“没有条件就要自己创造条件嘛，我当年去援非的时候条件比现在差多了，苍蝇蚊子成群，就用维生素b1做驱蚊水，晚上没有电就用酒精棉线墨水瓶做酒精灯。”
凌嘉朝她竖起一个大拇指：“这么恶劣的条件你都敢去，人道主义精神满分。”
宁采薇笑道：“你把她想得太高尚了，我们当时想顺利毕业，要么做实验出论文，要么去援非半年。她不想做实验就去了援非。”
姚涵卿拿起一个枕头就扔了过去，“宁采薇，你上辈子是汉奸吧，尽干些出卖我的事。”
宁采薇盘腿坐在床上，边打开笔记本电脑边说：“谁让你有这么多把柄握在我手里呢？”
姚涵卿一拍大腿：“你等着，凌嘉，告诉你一个我最近才知道的关于宁采薇的秘密。”
宁采薇自己都不相信：“我有什么秘密？”
姚涵卿笑得很阴险：“前两天我无意中在你手机里看到姓梁的小三给你发了几张她跟韩季霖的‘亲密照’，借此逼宫。”
“什么亲密照？有多亲密？限制级的那种？”凌嘉瞪大了眼睛，八卦意味十足。
“你什么时候看的？”宁采薇瞪着她。
“就你上教学手术，老赵一个劲给你打电话要资料，我替你发资料的那天。”
“你怎么知道我手机密码？”
凌嘉和姚涵卿都白了她一眼：“就你那简单到死的锁屏密码能防住谁？”
宁采薇郁闷：“经常带着手套，锁屏比较方便。”
凌嘉迫不及待要知道八卦的核心内容：“别扯其他的，快说说照片的事。”
宁采薇却表现得云淡风轻：“不过是男主角醉倒在床，女主角在一旁自拍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凌嘉震惊：“这你都能忍？！”
“从医学角度来说，男性在完全喝醉的情况下并不能发生什么限制级的事，所以这完全就是摆拍而已。”
凌嘉看向一脸淡定的采薇：“你没跟韩季霖说这事？”
“前几天他倒是给我打电话了，跟我解释这事，我跟他说了我不在意。”
凌嘉眨了眨眼睛：“他也许希望你在意呢？”
宁采薇打字的手停顿了一下，因为在她跟韩季霖说完这句话之后，他沉默许久，最后说了一句：“你怎么样才会在意呢？”
姚涵卿也接着道：“就是，我总觉得他跟你结婚不单单只是因为你合适，他能找的人多了去了。”
“其实我挺在意的。”宁采薇冒出一句。
姚涵卿捶着床板：“我早看出来了，你喜欢他就说啊，怕什么呢？反正你就跟他结过婚了，也够本了。”
“现在不是好时机吧，等我回去就说。”
“为什么要等？你没手机吗？打个电话不行吗？他身边可是虎狼环伺，你要像我当年追姜靖一样，看上就下手，别犹豫。”
宁采薇盯着电脑屏幕没说话，其实韩季霖说出那句话之后宁采薇就后悔了，他应该是有那么一点喜欢她的吧，之后她试着给他发信息，但他再也没有回复过，可能已经来不及了……
凌嘉翻了翻手机，说：“咱们仨最近感情道路都不太顺畅，不如改天跟着藏民去庙子里烧个香吧。”
“咱们可没空去庙里。”宁采薇把电脑转向她俩，“数据调出来了，玉树这边下辖的五个县近十年有将近几十名患有先天性心脏瓣膜不全的孩子，死亡率极高，目前各县级医院共收治有七名患儿，明天我们先去杂多县看看。”
“就不能休息一天吗？早知道流放这么辛苦我就不来了。”凌嘉哀嚎一声，拉过枕头倒进被子里，“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