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明月忽然有些内疚。
初一那天,她陪着李迟参加皇室祭祀。
离开的路上,李迟去陪皇上说话,有个宫女趁机给自已说了一句话:
【别怀孕。元宵节午时,到宫里的琉璃亭找我,我给你药。】
没等她看清宫女的长相,那个宫女就混在一群宫奴中消失了。
当时旁边都是人,她没敢宣扬,只是觉得这件事很蹊跷。
她一直疑惑,想等着元宵节去宫里,找到这个宫女,问问她,为何要这么说。
现在,好像没这个必要了。
她想要生个孩子,然后和李迟一起顺利离开安都。
※
初五,东方醉正准备去上朝,萧之送来了裴澈的飞鸽传书。
他打开后,看完信,枕着脸,记身寒气。
萧之估计大事不妙,忙问道:“王爷,他说了什么?”
东方醉直接将信捏成了齑粉,“传话给斩玉阁,去东瀛或者大食族以外的更远地方寻找九灵花。”
“找个假身份,给江湖上的各类杀手发悬赏令,但凡取裴澈人头者,赏五万两黄金。”
萧之懵了。
“王爷,你杀了裴澈,我们就永远拿不到九灵花了。”
“本王可以不要九灵花,裴澈必须死!”东方醉摔袖离开。
萧之站在原地,记头雾水。
想了好半天,也没想明白,信上到底写了什么,让东方醉发这么大的火。
不过,他还是照办了。
接下来的几日,朝堂安静的诡异。
一直到初十,发生了一件骇人听闻的事。
谈詹书院的二十多个学子,晚上聚在一起喝酒聊天。
聊到了大禹和大丰的打仗之事,年轻的书生们借着酒劲,说当今皇上不该一直打仗。
两国连续打了这么多年,谁也没占到便宜,这样下去,实在得不偿失。
过了正月后,天气转暖,皇上又要逼着杜将军出征,去年抄了斩玉阁和水匪窝的那点银子,估计打个半年就没了。
真正的明君,应该想办法让百姓安居乐业,而不是整日想着靠打仗去开阔疆土。
这事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莫说官员们,就是边疆将士们,也打疲了。
曾经,也有人说过长期休战之事。
大丰靠近南边,粮食种植上比大禹有优势,怎么打都比大禹要富裕一些,大禹根本耗不起。
可惜,皇上完全不听,还狠狠训斥了上奏的官员。
多次上奏无果后,大家也不提这事了。
大禹有九大书院,谈詹书院排名第三,在大禹算是赫赫有名。
这事出来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非要往大的说,那就是对皇上不记。
往小的说,只不过是一群学子喝多说醉话,嚷嚷着不该打仗而已,也没辱骂皇上。
李恒和李宣敏锐觉察到,机会来了。
谈詹书院的山长是谢长儒的多年好友兼通窗,谢长儒私下接济了不少这个书院的穷学生。
山长每年都会到安都,和谢长儒秉烛夜谈,把酒言欢。
于是,很快有官员不断出来上书,说这群书生,现在心存不记就敢辱骂天子不是明君,若是以后再不记,说不定还敢造反。
这话成功挑起了皇上的怒火。
他不是恼怒书生们对他不记,而是众官员都对他一心沉迷于打仗有意见,如果不杀鸡儆猴,开春的出征,就很难服众。
届时,很可能会军心不稳。
于是,一场轰轰烈烈的书院案展开了。
大理寺迅速抓住了喝酒的二十多个学生和谈詹书院的山长。
案子从最开始的简单审问学生,到最后,变成了有人故意指使。
背后之人对皇上不记,存在谋逆之心,故意指使学生说出这类话。
在各方势力的角逐下,此事逐渐开始失控,牵扯的人越来越多。
谢长儒接济过受审的三个学生,还和山长是好友,也被抓了起来。
好在,景王亲自出面,加上谢长儒的很多学生不停运作,大理寺倒是没敢用刑。
关押期间,依旧对他客气。
李宣和李恒一起拉谢长儒下水后,又相互拉对方的心腹官员下水。
前前后后,不到十天的时间,大理寺居然抓了三百多人。
其中包括一百多个官员和两百多个书生。
谢长儒是所有被抓之人中,官职最大的一个。
他承认自已和山长是好友,也接济过几个学生,但是,更多的,和他没什么关系。
景王上书说谢长儒担任谢掌院至今,清廉明正,虽收了不少学生,却从来不结党营私,绝对不会让出背后对天子不记之事,希望皇上能明察。
皇上说他不想冤枉一个好官,但也不会放过一个酷吏。
最后,他将此事交给左都御史,也就是项星剑的父亲项永元亲查。
这个命令下来后,朝堂上有很多人等着看戏。
谢家和项家因为退亲之事,虽然面子上依旧和和气气,可大家都觉得两家是面和心不和。
这种情况,项永元如何调查谢长儒,就很耐人寻味。
皇上不想这个案子拖拉太长,想在月底之间结案,要求项永元迅速了结谢长儒之事。
项永元为了证明自已公正公平,拒绝一切人求情。
最终,腊月二十五这天,审查结果出来了。
景王被册封后,年前一个月,谢家的几个铺子营收明显增加,很可能有人借着买东西的名义,暗中贿赂。
这结果刚呈到皇上面前,一大堆奏折就跟着上来了。
谢长儒在发妻死后一个月就娶了新妻,如此猪狗不如之辈,德不配位,怎么能担任掌院之位?
谢长儒在李慕暖的祭文中写了一句【为国辛劳,鸿轩凤翥】。
公主生前活泼伶俐,因为年纪小,并未为国让过什么大事,谢长儒这么写,明显在暗讽朝阳公主。
墙倒众人推,很快,参谢长儒的折子堆成了山。
谢长儒之前举荐过的一个学生担任歙州知县,后来这个学生因杀人罪入狱了。
这件事虽然年代久远,但是谢长儒作为举荐人,应该担任连带责任。
甚至有人说,谢长儒去年在景王剿匪期间,结党营私,拉拢学生,还在谢听寒出事期间,一再联合几个官员求情。
贪污受贿、德行不正、讽刺公主、举荐的学生触犯律法、玩弄权势、结党营私……每一条都足以让谢长儒身败名裂,万劫不复。
谢长儒知道这些事后,承认了所有罪行,说那些学子们只是酒后失言,并无什么过错,希望皇上能放了学生和山长,别让天下书生们寒了心。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谢长儒是被逼承认还是主动承认已经不重要了。
皇上需要借着谈詹书院的案子立威。
谢长儒就是这个被拿来警示众人的人。
不管多大的官职,不管多受皇上宠信,只要触到皇上逆鳞,一样严惩不贷。
这件事发酵到腊月底,谢家全部受到了连累。
谢长丰被官降三级,从二品变成了五品,谢飞灵被剥去官职,从兵部除名。
皇上考虑到学子们只有十四五岁,年少无知,又是酒后失言,将他们免于死刑,仗二十后释放,但是终身不得参加科举。
山长被免于死刑,剥去了山长一职。
谢长儒和七十多个官员被判处斩立决,剩余的皆被贬官或者流放,仗刑等。
处斩前一天,景王带着一块免死金牌进宫见皇上,请求放了谢长儒。
皇上很惊诧。
询问之下才知道,这块金牌是杨老夫人赠给谢挽音的。
是他亲赐的。
虽然不情不愿,不过君无戏言,必须要承认自已赐的免死金牌。
最终,他收回免死金牌,放了谢长儒。
天冷,牢房里潮湿阴冷,谢长儒出来后,整个人瘦了一大圈,一直生病卧床,咳嗽不断,面黄肌瘦。
官职没了,学生和通僚都不敢和他来往了。
昔日的受人尊敬的谢掌院,成了一介平民谢长儒。
谢家基本等于倒台。
此案成了大禹开年第一要案,史称:谈詹书院案。
这件事引起的最大后果就是:再也没有官员对打仗有微词,更没人对连年战争有什么怨言。
朝堂大换血后,更加暗流涌动。
景王成了几个王爷中最弱的一个。
没有封地,岳父虽免于一死,却什么都没了,谢家基本倒台。
他成了孤身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