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挽音欢喜又担忧。
欢喜有情人终成眷属,谢听寒终于能和江玉儿在一起了。
担忧谢家头上悬了一把刀,随时可能会掉下来。
她很矛盾,也很纠结。
觉得自已掉进了一个沼泽,无力自拔,越陷越深。
她最开始只想当个与世无争的谢姑娘,等着成为项少夫人。
后来被迫成了国师夫人,她动了杀东方醉的心,开始罔顾律法,投毒害人。
然后,她因为项星剑,动了杀公主的念头。
现在,她居然开心谢听寒能和皇上的女人在一起,唯一担心的是被发现了怎么办。
完全没想过,谢听寒这样的行为是违背道德礼法的,是对君王的大不敬,是欺君罔上。
遇到东方醉以后,她好像在大逆不道的路上越走越远。
东方醉见谢挽音有些愣怔,啄了一下她的眉梢。
“娘子,你要相信为夫的能力,绝不会让此事败露,更不会让谢家受到牵连。”
“今晚我们什么都不想,好好看一看安都的大好繁华,如何?”
谢挽音毫不惊诧东方醉看透了自已的心思,她也相信东方醉在这种事情上的处理能力。
有些事一时半会想不通,索性不去想。
“好,今日都听夫君的。”
这是东方醉成亲以后,听过的最顺心的一句。
二人去了八角街,这里是安都晚上最热闹的一条街道。
两边都是摊贩走卒,叫卖各种小吃点心和玩物。
路上,经常有行人回首窥视他们二人,谢挽音敏锐的觉察到,东方醉的眼神鹰隼一般凌厉,身上隐约起了杀气。
她提醒东方醉,今日陪她逛街,要开开心心。
东方醉只好再次变成了白衣国师。
萧之开心的想哭。
东方醉从不来这种热闹的地方闲逛,他独自出来又觉得无趣,跟着东方醉这么多年,从未有机会光明正大出来逛过街。
今日,可算热热闹闹逛了一次。
东方醉牵着谢挽音走在前面,他屁颠屁颠跟在后面。
只要谢挽音说要什么东西,萧之不等东方醉发话,自觉排队去买。
东方醉很讨厌吃摊贩卖的东西,嫌难吃,嫌脏。
谢挽音吃了一口不想吃,扔了又觉得浪费,强迫东方醉吃掉。
东方醉寒着脸,不情不愿的全吃了。
谢挽音想吃糖葫芦,萧之挤不进去,东方醉不悦,说萧之蠢,让他直接去把整个草靶子买下来。
萧之只好哭丧着脸,扛着一整个草靶子的冰糖葫芦跟在二人后面。
谢挽音笑的直不起腰,取下两支后,让萧之把其他的糖葫芦全部发给街上的孩童。
萧之简直想给谢挽音磕头,吆喝了一声,免费发冰糖葫芦,一群孩子瞬间包围了他。
谢挽音站在旁边,笑的眉眼弯弯,骤然抬首,刚好撞进东方醉深邃的琥珀色眸子里。
夜市的灯火投在他的脸上,光影斑驳,带着不可思议的温柔和缱绻。
东方醉伸手拭去谢挽音嘴角的糖屑,指腹在谢挽音的唇上留下了灼热的余温。
谢挽音的笑容滞住了。
外界的一切好像瞬间都消失了,整个世界只剩下她和东方醉两个人,就这样无声看着对方,眸中全是对方的脸。
萧之发完了冰糖葫芦,喜滋滋的跑上前,“国师,夫人。”
世界再次喧哗起来,谢挽音收回眼神,心跳加快,耳尖发烫,胡乱咬了一口冰糖葫芦掩饰自已的心情。
东方醉冷冷撇了萧之一眼。
萧之觉得脚底发寒,这一眼,真真切切动了杀心。
他下意识缩了一下脖子,“国,国师,我把冰糖葫芦发完了。”
东方醉淡淡道:“嗯。”
谢挽音缓了缓急促的心跳,为了帮萧之解围,随手指着旁边一个摊子,“萧之,你去看看那个是什么?”
萧之忙不迭的点头,快速跑了。
这个摊子是卖泥娃娃的,他很机智的买了一对。
又给自已单独买了一个男娃娃。
他举着一对泥娃娃给谢挽音,谢挽音接过爱不释手。
这对小娃娃身子白胖圆润,分别穿着红肚兜,抱着一个金元宝,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缝。
放在掌心里,勉强占据了半个手掌大小,格外憨厚喜人。
东方醉极为不屑,“真丑。”
谢挽音横了他一眼,非要让他装着泥娃娃。
东方醉面色难看,垂首看了半天,勉强伸出手接过两个娃娃,装进了自已的袖口里。
萧之看的直瞪眼。
换成平时,东方醉碰都不会碰这样的泥娃娃,他觉得丑的东西和蠢得东西都该死。
萧之顿悟了,他好像找到了东方醉的命门。
他不再跟在东方醉身后,而是跟在谢挽音旁边,疯狂拍谢挽音马屁。
路过一个桥边的馄饨摊,怂恿谢挽音去吃馄饨。
谢挽音答应了。
萧之喜不自禁,上前要了三碗馄饨。
摊主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婆婆,从来没见过东方醉和谢挽音这样的神仙人物,都快傻眼了,手忙脚乱的下了三碗。
冲汤的时侯,手一抖,盐放多了。
谢挽音吃了两口,太齁了,实在顶不住,又不想老婆婆伤心,把自已碗里的馄饨都舀给了东方醉。
“夫君,快吃。”
东方醉一声没吭的吃完了。
吃完后,似笑非笑地看着萧之。
萧之心惊肉跳,完全感受不到馄饨的咸了,只想赶紧吃完离开。
正当萧之艰难地咽下最后一口馄饨时,旁边有人在哭喊,“谁来救救我的孩子……”
谢挽音抬首,桥头聚集了一大堆人,正对着桥下议论不停。
她起身上前,东方醉紧紧跟上。
原来是一个妇人的双胞胎孩子顽皮,掉进了水里。
现在已经是八月下旬,入夜的河水格外凉,这条河极深,两个五岁的小娃娃落下去,瞬间没了踪迹。
桥上的人都不愿意下水救人,怕救不了两个孩子,把自已也搭进去了。
妇人着急的往下跳,旁边的人拉住了她。
“你不会水,下去也没用……”
“这么深的河水,下去了到哪里去找两个小娃娃……”
“你跳下去的话,自已也要赔进去……”
妇人本就穿着破烂,这会哭的泪眼滂沱,双眼红肿,看着极为狼狈。
她开始对着众人疯狂哀求。
“求求你们,救救我的孩子……求求你们……”
众人面面相视,谁也不愿下去。
谢挽音想也没想的就要往下跳,东方醉一把抓住了她,“你让什么?”
“我让什么?”谢挽音急了,“两条人命,我要下去救人。”
她当年在护城河里游了好久,水性极好。
对她来说,下水所带来的指指点点,在两个孩子的性命面前,完全微不足道。
东方醉寒着脸,“萧之,看好夫人。”
他把谢挽音拉到萧之身后,纵身跳了下去。
不知道谁高喊了一句,“有人下去救人了……”
妇人慌忙擦了擦眼泪,瞪大眼睛看着水面。
东方醉跳下去,很快消失在水中,谢挽音揪着一颗心。
“萧之,国师水性如何?”
萧之挠挠头,“我没见过国师浮水。”
谢挽音慌了,要自已跳下去,萧之拉着她不让,“夫人,国师从不让没把握的事,他定然会水。”
话音一落,桥上沸腾了起来。
“上来了,上来了。”
东方醉从水中浮出水面,一个手抱一个孩子,借着河面上的一根浮木,运力直接跳了上来,浑身是水的落在桥面上。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巨大的欢呼声。
东方醉把孩子放在地面上,分别封住了孩子的穴位,将他们趴到自已腿上,猛然用力拍了一下后背位置。
两个孩子先后吐了几口水,哇的一声哭了,东方醉解开了他们的穴位。
两个孩子反应过来,又冷又湿又害怕,吓得哆嗦着抱在一起。
妇人上去抱着两个孩子嚎嚎大哭,百姓齐齐上前围观,有人脱了自已的外衫给孩子披身上。
东方醉趁机退出了人群。
谢挽音上前,焦急的检查东方醉,“夫君,你没事吧?”
东方醉摇头,“无事。”
谢挽音拉着他疾步往前走,“快回去沐浴换衣服。”
萧之跟在后面,三人刚离开,桥上的人群里爆发出一声惊呼,“刚才那个人是国师,是国师救了孩子。”
此话一出,立马炸锅一样,大家纷纷讨论了起来。
难怪刚才救人的男子长的如神仙下凡,原来是白衣国师。
回到府里,谢挽音火速让下人准备了热水和姜汤,她亲自帮东方醉沐浴。
沐浴好,东方醉穿着寝衣,坐在桌子边,阴沉着脸喝完了姜汤。
谢挽音极为不解。
“夫君,你今天救了两个孩子,功德无量,我不明白,你为何如此不悦?”
“难道对你来说,只有杀人才快乐,救人很痛苦吗?”
东方醉声音冰冷,“这两个孩子的死活,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我不想你下水湿身,所以才跳下去的。”
“我因为救他们,弄丢了泥娃娃,还有,你晚上没陪我共浴。”
谢挽音瞠目结舌。
反应过来后,又气又笑。
“泥娃娃丢了还可以再买,那两个孩子的命没了,就没地方买了。”
“我怕你着凉,急着帮你沐浴,所以没陪你一起,若是你觉得不悦,我今晚睡觉不穿寝衣作为补偿,可以吗?”
东方醉依旧拉着脸。
谢挽音承诺,这三天都不穿寝衣,东方醉的脸还是阴寒如水。
晚上睡觉的时侯,谢挽音主动给了东方醉一个温柔缠绵的吻,东方醉的脸才算好了一点点。
快睡着的时侯,谢挽音觉得自已发现了东方醉的一个奇怪优点:坏的纯粹,坏的坦率。
他坦白承认,自已没有任何仁慈心,在他心里,两个孩子的命比不上两个泥娃娃,救人只是为了私心。
毫不掩饰自已对人命的漠不关心,只关心自已失去了什么。
有不记也不藏藏掖掖,而是直接说出来。
她对东方醉的这种性格有些啼笑皆非。
一个‘光明磊落’的人间邪魔。
东方醉拥着谢挽音在想:如果谢挽音下了水,他就偷偷杀了岸上的所有人,但凡看到谢挽音湿身的人,都得死,包括那两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