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呈王欣慰地点点头,又提起酒壶灌了一口气,轻声呢喃:“既然不想让你媳妇儿担心,便赶紧回去吧!明日记得将你媳妇儿送过来,早饭做简单一些便好。”
沈秉呈抿了抿唇,皱眉劝道:“师父,您身体不好,以后少喝些酒,酒喝多了伤身。”
“为师这身体还有什么伤不伤的?”
永呈王乐呵呵地笑了起来,摆手道:“你就让为师喝吧!不然化作一堆枯骨想喝也就喝不上了,你媳妇儿酿的桂花酿和桃花酿好喝,你们府上应该还有吧?明日送一些来,为师馋得很。”
沈秉呈知道师父不想在人生的最后时刻还要痛苦。
又或许是只有喝酒,才能缓解他内心的疼痛。
他眸色深深地望了永呈王一眼,终究没再多劝什么,点头应道:“我知道了。”
永呈王嘴角勾着,浑浊的目光飘忽,乐呵呵地说:“能有你这个徒弟,我很欢喜,你一直让我很满意。”
虽然这个徒弟很多时候真的很气人。
但更多时候也很窝心。
他一直都很清楚沈秉呈对他的敬重。
除了他的妻子和儿子,他这辈子最满意的人便是沈秉呈。
他要给沈秉呈准备一份大礼,让沈秉呈惊喜的大礼。
沈秉呈离开的脚步一顿,扭头望向笑容满面的师父,眸色深深地说
:“能拜您为师,能成为你的徒弟,是我今生最幸运的第二件事。”
至于第一件事,便是跟苏漫漫成婚,与她相知相爱长相厮守。
永呈王哪能听不明白?
他又灌了一口酒,笑得直不起腰来。
沈秉呈轻叹了一声,像是不忍心看一般转身快步离去。
他的身影才消失不久,永呈王就忍不住喷出一大口血。
坚守永呈王府多年的管家罗伯急忙从暗中扑上来,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眼眶红红地说:“王爷,您就别喝了。您的身体已经经不住折腾了,您就算不想想自己,也要想一想世子爷和小公子,他们还未长大成人,您岂能安心故去?”
永呈王咧嘴笑了笑,嘴角血迹斑斑他也懒得擦,摇头晃脑地说:“你错了,我很安心,有我的好徒弟在,我就很安心。沈秉呈这逆徒虽然很多时候能气死人,但做事很靠谱,只要是他点头的事,就一定会做好。他媳妇儿对两个孩子也很好,就算没有我,这两个孩子也能安稳长大成人。”
萝伯眼眶通红地长叹一声,哽咽道:“王爷,老奴从您出生时便守在您身边,看着您长大成人,看着您娶妻生子,看着您受尽折磨,如今您还要老奴看着您折磨自己吗?老奴这心里痛啊!”
“人都会死的,你别担心。”
永呈王叹气道:“我知道你对我忠心耿耿,知道你这些年守在永呈王府辛苦了,但我大仇得报,已经没有什么未完成的心愿了,我很想早点去见他们。”
他心爱之人和他们的儿子都在地下等他。
若非不想让活着关心他的人伤心,他早就想一走了之了。
可他不能这么做。
他不该如此懦弱。
罗伯哽咽:“王爷,无论如何,让府医来给您看看吧!”
再任由王爷如此糟蹋自己的身体。
只怕是不出一月,王爷就得魂归九泉了。
“有什么可看的?我的身体都这样了,再怎么看也好不了了。我还要一些事没做完,暂时还死不了。”
永呈王抬起袖子将嘴巴的血迹擦去,淡笑着说:“人生难得饮酒醉,罗伯便让我喝吧!”
清醒着未必开心。
只有喝醉了,他的内心才能有片刻安宁。
罗伯眼睁睁看着自家王爷如此折腾自己的身体。
既心痛,又不忍心看他遭受内心的折磨,只能痛苦地点头道:“老奴知道了,王爷想喝就喝吧!”
若是喝酒能让王爷心里舒坦一些。
那就喝吧!
永呈王又慢悠悠地喝着酒,一直到喝醉睡去,罗伯才赶紧叫人来将他抬回房间歇息,再让府医来为他诊脉。
府医脸色凝重地说:“王爷郁
结在胸多年,又受过很严重的伤,如今全都诱发出来了,药石无医,我只能为王爷缓解一二。”
罗伯即便早就心中有数,听了府医这话,心脏还是忍不住抽痛。
眼泪花在眼眶里闪烁,罗伯哽咽着询问道:“王爷若是还如此糟蹋身体,还能再撑多久?”
“若是再折腾,便说不清楚什么时候就一醉不醒。”
府医拧着眉头沉声道:“若是王爷保证身体,按时服药,长则能再拖一年,短则半年,若是还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体,随时都有可能故去。”
罗伯的心止不住往下沉。
他一定要好好想个办法。
让王爷爱惜自己的身体。
无论如何都要再多撑一段时间。
沈秉呈回到府中,刚爬上床榻没多久,苏漫漫就迷迷糊糊地醒过来了,她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身侧,摸到沈秉呈后便转身窝进沈秉呈的怀中,语调黏糊地说:“夫君夜里出去了?”
沈秉呈一愣,随后无奈地轻笑着说:“没想到还是没瞒住你。”
“夫君何故瞒我?莫不是出去找女人了?”
苏漫漫原本睡意朦胧,听闻这话之后,凑到沈秉呈脖子处嗅了嗅,拧着眉头说:“夫君喝酒了。”
沈秉呈捏了捏苏漫漫的鼻子,温声说:“为夫就浅酌了两口,连一杯都没有,漫漫当真
是狗鼻子,如此灵敏。”
“你还没回答我,大晚上躲着我出去作甚?还想瞒着我。”
苏漫漫扯开沈秉呈的手,语调淡淡地说:“你别告诉我你当真出去找女人了。”
“你想什么呢?为夫能有你这样的娇妻在侧,哪里还会多看别的女人一眼?”
沈秉呈温声伸手将苏漫漫抱紧,低声解释道:“瞒着你只是不想让你担心,为夫方才去永呈王府见师父了,师父最近情况不好,又不听劝地折腾身体,大概撑不了多久了。”
苏漫漫前段时间很忙。
有相当长一段时间没见到永呈王了。
记得上次见面,永呈王虽然面色苍白一些,但满脸笑容,完全看不出哪里不行了。
怎么现在就撑不了多久了?
苏漫漫心口一颤,急忙询问道:“师父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记得柳叔给师父看过身体,若是不出意外,活到六十岁不成问题,如今师父都还没五十五,怎么就撑不了多久了?”
“师父身体亏空得厉害,又不听劝不肯养身体,郁结在胸,彻夜酗酒。”
沈秉呈淡声说:“师父心里苦,若是没有那两个孩子,只怕是他早就撑不下去了。”
苏漫漫想到师父受过的苦难。
满是心疼,低声呢喃道:“就算心中再苦,也不该如此糟蹋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