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为了帮我啊，那谢谢小公子了。”
“王爷谢我做什么？难不成王爷真对我姐姐有那个意思？”
“小公子觉得呢？”
“这又是给我姐姐办学堂，又是把宅子给我姐姐住，又背着我姐姐给我送了那么多东西，看起来像是想当我姐夫的样子。”
段无咎和柳之恒对视一眼，叹一口气，脸上流露出无可奈何的神情道：“只是你姐姐胸怀大志，怕是不肯轻易嫁人。”
“我姐从小就这样，前几年发了一阵子疯，倒是只想男人，胸无大志了……可后来忽然又好了，现在又开始胸怀大志了。哎，其实我和爹爹有时候也很担心姐姐……”
柳之升一副小大人的样子，叹口气，很是烦恼的模样。
段无咎：“为何担心你姐姐？”
柳之升：“我给你说啊……”
段无咎让下小厮上了一桌子的茶和果子，听柳之升慢慢讲她姐姐的事情。
柳之升说：“我姐姐从小就和别的女子不一样，爹爹说我姐姐三岁就识字了，六岁就能识天象，八岁就能堪舆，会的都是帝王之术，但凡我姐姐是个男子，怕不是早就中状元了……偏偏我姐姐是女儿身，有志难舒……而且姐姐从小就铁骨铮铮、一身正气、对这世上的一切不公之事都心怀正义吗，对所有可怜之人都饱含同情，偏偏，她总是把一切想得过于美好，没见过这世上真正的阴暗……王爷，不瞒你说，我爹爹要是知道姐姐出来教学生，怕是不会高兴的，说不准还会怪你呢。”
“为何？”
“爹爹说姐姐这样的人容易招人恨，爹爹还说过刚易折、善柔者才能不败，偏偏我姐姐就是个不肯屈服的性子，就爱与天斗、与地斗，这辈子怕是要经受不少挫折。所以我爹爹一直将姐姐藏在家里，平时根本不让姐姐跟村里人接触，就是怕姐姐的才学若是为天下人知，说不定反而被声名所累，最后不得善终。”
段无咎若有所思，对这柳家人又有了新的看法。
柳一鼓能说出这番话，实在是个世事洞察、人情练达之人。柳之升跑来跟他说这番话，怕也是个少年老成的孩子，平时那副没心没肺的模样，怕不是都是装的。
“你爹爹担心的也不无道理……”
这世道容不下崇高，柳之恒又偏偏是那宁可玉碎之人，现在在这小小的燕地倒是无妨，可他日她的才学若是被天下知，定会惹出不少血雨腥风。无论是钦天占星、寻找宝石矿藏还是风水堪舆，都是帝王所用之术。
“所以啊，我爹爹还是希望姐姐少显摆，最后能找个好人嫁了，别走他的老路，到最后只能躲躲藏藏的过一生。现在爹爹不在，我姐姐这书院也已经开起来了，我肯定要为姐姐打算，替我姐姐想想后路，你说是不是？”
“你想给你姐姐想什么后路？”
“我现在还小，还做不成我姐姐的靠山，自然是得给我姐姐找个好靠山。”
“你是看中了我做你姐姐的靠山？”
“王爷能做我姐姐的靠山么？”
“我帮你解决开设书院的时候便说了，她只管做自己的事情，旁的事，我都会解决。”
“仅仅是这样怕是不妥。”
“柳小公子觉得怎样才妥帖？”
“你娶我姐姐，再去当个皇帝，这才妥帖。”
“我已经是藩王，做了藩王，离开了京城，意味着我已经没有登顶皇位的机会了。”
“难道你不想当皇帝？不想当皇帝，你为何看中我姐姐的堪舆之术？你为何要紧紧抓住燕地的军事和财政？”
“就算我有这个想法，太子之位，怕是也与我无关。”
“你可以造反啊。”
段无咎的神情瞬间变得凌厉，阴沉地看着柳之升道：“你可知道，这是大逆不道之言，这句话便可以诛你九族。”
柳之升笑起来，小小的脸上，竟然露出与年纪不符的沉稳来。
“我柳家一直做的都是诛九族的事情，王爷难道不知道么？”
……
“我姐姐那日来了王府见了一你一面，回去之后，就一直问我爹爹的事情，恐怕，我姐姐就是从王爷这里得知我爹爹的真实身份的吧？”
……
书房里，一时寂静无声。
段无咎看向柳之升，小小少年的脸上没有一丝的慌乱，被段无咎凝视，也不见一丝的惶恐，就像是在自家一般自在，仿佛他刚才说得根本不是什么大逆不道之言。
“你姐姐都不知道的事情，你竟然知道。”段无咎问。
“我家那门绝技传男不传女，我六岁就跟我爹下墓了，只不过一直都瞒着姐姐，我们也是想保护姐姐，没想到姐姐还是知道了。”
“我以为十年前柳一鼓忽然消失，是金盆洗手了。”
“自然不是，我姐姐有多爱天文地理，我爹就有多爱挖坟。我们来平洲隐居，就是因为悲崂山上有个大墓。”
“谁的大墓？”
“你能想到的，最大的那个大墓。”
段无咎和柳之升对视，一切尽在不言中。
柳之升继续说道：“我们这一门的祖师爷是孝武帝，当初他就是靠盗墓养活了庞大的军队。”
“你为何要与我说这些？”
“我今日找王爷说这番话，一是有托付姐姐之心，二是也想让王爷知道，我姐姐就算嫁给王爷也不是高嫁，也是带着十足的嫁妆的。燕王是有大志向之人，我柳家可以帮你，打仗打的不就是钱和人？王爷有人，我们柳家可以给你找钱。除此之外，那些失传的医术、兵法、古籍、宝物，我们都能有办法找到。”
“你说这话，不担心我为了柳家的实力娶你姐姐么？你就不怕我对你姐姐不是真心的？”
“这世上，男子的真心最不可靠，天下有几个痴情人？与其指望你的真心，不如指望我早日能成长起来，给我姐姐撑腰。本来我姐姐这辈子找个对她好的，我们家能轻松拿捏的男子也就罢了，偏偏她现在已经被你架起来，成了天下第一地师，等这群学子把我姐姐的名头散开，我姐姐怕是更加身不由己。我自然要给我姐姐打算好，找个最能护得住她的夫婿，我爹走之前，可是把姐姐交给我了的。”
段无咎一挑眉，倒是没看出，柳之升竟然还有这样一面。
段无咎笑起来，看向柳之升的神情也温和了许多，“阿恒实在是有个好弟弟。”
“那当然。我虽然年纪不大，但我是男子，也是可以给我姐姐撑腰的。”
“柳小公子不同凡响，倒是我从前眼拙了。小公子的话，我都记住了。”
段无咎忽然起身，对柳之升拜了拜。
“小公子对姐姐的感情，实在让人动容，受本王一拜，若是能得阿恒倾心，我此生必不负她。”
这一拜倒是搞得柳之升不好意思了。
“那是我姐姐！我当然对她好！不过看这么真诚的份上，我姑且先信你。”
柳之升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实在是不早了，“那我回去了，你加把劲，我们俩商量得再好都没用，还是得看我姐！我姐若是不肯，这个国舅爷我肯定当不成……反正我姐嫁给谁，我柳家就帮谁。王爷可别让我失望，我可是看好你的！”
柳之升跑了一半又跑回来。
“王爷，这些瓜果我带走了啊！我带回去给长勤吃。”
“我叫人包起来，给小公子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