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段无咎不说话,连内侍恨铁不成钢地叹一口气:“你啊……小家子气,我看柳家的姑娘不是那般小气的人,你好好与她说明白,她必不会生气。”
“阿恒忙着在晋阳修堤坝,这件事我便先不叫她操心了。”
“你们自己的事情,自己决定,我是管不了的……”连内侍又问:“这一次虽说搪塞过去了,但是陛下现在对你是一番爱子之心,必不肯善罢甘休,不是万家女也是别的世家小姐,你的王妃之位是不可能给一个民间女子的。若你为了天璇君同你的父皇作对,你父皇定是会对她不喜。”
段无咎蹙眉沉思,一时也的确想不到更好的法子。
“你想过以后把天璇君放在什么位置么?”
“自然是做我的正妻。”
连内侍也难得地神情凝重,“此事难办。”
“难办也总有办法办,既然她地位不够,便抬一抬,抬到能做王妃的地位不就可以了?”
“你想得未免也太简单。”
“我知道此事并不简单,但难也要办,我心意已决,不会娶别的王妃。”
“不娶便不娶吧……此事倒是也能先拖延一阵子,这万家的女儿我也不喜欢,从前没少说瞧不上你的话,她做你的正妃也确实不合适。”
万自芳那是真的被养得金尊玉贵,怕是比不少公主多尊贵,自然是瞧不上九皇子从前那副平庸的样子,再加上她的姑母是皇后娘娘,和九皇子名义上的母亲郑贵妃是宿敌,她自然没少在各种场合里内涵九皇子才能平庸。
只不过她也不止骂九皇子就是了,她还说四皇子好大喜功、徒有其表,说十三皇子年纪小小就肥头大耳,总之
连内侍想了想又问:“那世子总可以生一个啊,风神医不是回来了么,给你看过没有?怎么说的?”
段无咎:……
连内侍:“罢了,还是去你府上我亲自问你舅舅吧,你说的我不放心。”
……
此时,安乐郡主万自芳也在家里嚎啕大哭,她得知陛下有意把她指给九皇子后就把自己关在了房里整整三日,谁都不肯见,谁的话都不肯听。
万壑松也已经放弃了太子那个不成器的,觉得此刻转投九皇子也是不错的选择,奈何自己的孙女却是个油盐不进的。
“太子你不嫁,九皇子你也不嫁,你要嫁谁?”母亲拍着门,在门口气急败坏地问。
安乐红着眼,绞着帕子,脑海里浮现的是那一日状元游街,谢听澜打马而过的样子。
父亲其实是考虑过谢听澜的,卢翰林是燕地的主考,谢听澜拜在卢翰林门下,而卢翰林又是祖父的人,所以谢听澜也算是宰相门生了。祖父对这个后生也很是提携,安乐偷听到父亲提过,父亲不想把安乐嫁给太子,不如趁着皇后娘娘还没有把此事做实,先把安乐嫁出去,这新科状元人品、才学都是实在是不错,而且上面也没有父母,安乐嫁过去就是做当家主母的,又有娘家人撑腰,一辈子都会过得安乐幸福。
唯一的缺点就是穷了些,可这对于他们这样的人家来说,这是最不紧要的缺点,缺什么都带过去便是。
本来父亲都已经把谢听澜叫到府上说过此事了,谢郎也没有拒绝,可就在这时候,陛下找到父亲,说想要把她嫁给九皇子。
想到这里,她哭得更难过了,她知道皇命难违,自己的反抗都毫无意义,只要一纸圣旨,她便要老老实实在家中备嫁。
可现在,她总能为自己的未来哭一哭吧。
……
至于谢听澜,他住在翰林院分配的小屋内,正在点灯夜读。最开始做状元的意气风发、满城庆贺、打马游街似乎还是昨日的事情,可近半年过去,他也进入了翰林院,开始了编撰的工作,这才意识到当状元兴许就是他人生中最风光的时刻。
跟他住在一个院子里的,还有一个十五年前的状元,一辈子都在翰林院里做着清苦的差事,身边也只有一个跟他从乡里来的糟糠妻。
这一刻,谢听澜甚至有些感谢柳之恒当年的拒绝,柳之恒说的话何尝不是真相?他若是没有岳丈帮扶,一辈子做个编修也不是不可能。
可是命运弄人,本以为他能做万相的乘龙快婿,可自从陛下生出了要让安乐郡主嫁给九皇子的意图之后,万相和万侍郎就再没有请他上门过。
翰林院里那些本来看好巴结他的人,一下子也就冷了下来,甚至还有不少笑话他的。反倒是一开始对他不怎么搭理的戴春山和王充,时常拉着他一起说话吃饭,毕竟是同一个地方考来的,还是有些情意在的。
谢听澜这些日子也算是看到了一些世情冷暖,心反倒是定了一些,每日从翰林院回来,便是呆在小院中读书写字,修身养性。可饶是再怎么修身养性,心中还是生出一丝丝对未来的惶恐不安。
当年那个勘破他一生命运的老道说的预言,已经有好几个都偏差了。他没有娶柳之恒,也没有出使外国立下功绩,现在眼看娶高门贵女也是没有希望了。
他还真的能做一代权臣,掌握天下么?
忽的一阵风吹开了谢听澜的窗子,外面黑云压城,似乎是要下雨了。
……
晋阳,柳之恒压根不知道京城的这场爱恨纠葛,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在伤心,又有多少阴谋诡计在皇城中酝酿。她只知道,现在的晋阳很危险。
这些日子雨停了,但是水位没有下降,反而有上涨的趋势,这只能说明一件事情,那就是上游在下雨,所以这水流量没有一点要降低的意思。
这些日子,天气也阴沉沉的,只怕是又要下雨了,这河堤能不能撑住下一次暴雨,谁都不知道,所有人只能一边加固河堤,一边想方设法地抢收。
可是有的地能抢收,有的地还没有到收成的时候,晋阳才经历了两年的旱情,要是今年又发水灾,定是会生灵涂炭。
霍知州这几日也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乡绅和百姓们现在都把希望寄托在了柳之恒身上。
大家都认为,柳夫子既然能算出晋阳有此一劫,提前带大家修筑堤坝,定是有办法护佑众人的。
生怕柳夫子不肯救命,乡绅们想着天璇君是修道之人,最在乎功德,纷纷说,等到水灾过去,一定代表晋阳百姓给柳夫子修生祠,让她受万民的香火。
柳之恒也头疼得很,这是她愿不愿意帮忙的问题么?这是人能不能胜天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