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王城万家商贩皆关门停业,唯独那风月楼里众人依旧谈笑风生。
风月楼三层里,满座富贵之人,待那寒姑娘弹奏今儿个的曲子。
片刻后,那红薄纱微微掀开,只见寒柔跪坐琴前,依旧一身红衣薄纱,腰间有着一条白色钦纱轻轻挽住,头插白玉簪。
唯一不同的,却是寒姑娘清澈的双眼里似乎多了一股无力。
在最前面的雅座上,一个身穿白衣剑眉星目的男子起身,他拱手轻笑,道:“寒姑娘,好久不见。”
寒柔低眉颔首,十指抚琴,笑道:“好久不见,夏公子。”
夏戌点头,拱手坐下雅座。
寒柔望着这众人端详片刻,脑海里不由浮现那个书生豪饮的模样,朱唇微微张开低声自语。
“今日,你也不来吗?”
这低语虽无人听见,但台下的夏戌却是发觉她嘴唇微微张开说了什么。因为夏戌坐在第一排的雅座上,一直凝视着寒姑娘倾国倾城的花容。
寒柔抚琴弹奏,拨弦三两声,现在这琴音,只有凄凉。
台下一部分懂琴之人疑惑,为何这曲子只剩悲凉,莫非这寒姑娘有心事不成?
而台下另一部分人就是纯粹欣赏这女子芳容,没有听曲的意思。
不过这一部分懂琴之人并未出声提问,而是细细聆听这悲凉的《三千繁花雨》。
夏戌作为大夏太子,自然懂琴。他百感交集,不由得苦笑,寒姑娘这是…有了心上人啊!
书生一人站立在风月楼阁楼外,寒柔不知,更无人知,这几天他一直都这儿听曲儿,听这首《三千繁花雨》。
三千繁花雨,一千为繁,一千为花,一千为雨。
繁花似锦,花红柳色,雨沥湘江。
三千烦恼丝,一身繁花似锦身处花天酒地,湘江冷水阵阵寒意,冷水薄凉,丝缕情愁滋味,何人听闻?
书生左手抱竹简,右手背后,冷峻,不言。
曲完,书生踏空离去。
十指平复琴弦,寒柔低眉,低声自言:“今日的曲子,公子会喜欢吗?”
“好!”
曲完,台下便有人拍手称好。
曲终人散,满座衣冠富贵仅剩夏戌和他身旁两人。
夏戌苦笑,起身拱手对着寒柔一礼,他道:“寒姑娘,这是有了心上人?”
寒柔左手压胯骨,右手压左手,并腿屈膝低头对夏戌行礼。
寒柔也不藏掖,笑道:“太子所言不错,的确如此。”
夏戌还没开口,身旁一名近侍便开口威胁,他道:“我们太子对你有意,你竟倾心他人?”
夏戌拧眉瞥着他,冷声道:“嘴巴管好!”
话语中带着怒意,还有一丝杀意。
后者闻言,背心顿时冷汗淋漓,作为太子近侍,他当然知道太子这是动了真怒,也应当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侍卫弯腰拱手对着寒柔道歉:“在下不懂礼数,还请寒姑娘莫怪。”
寒柔闻言,也低头回礼,身处花地,这种事也自然习惯,若对方来强,自己一个弱女子又能如何?
夏戌又是拱手,歉意道:“寒姑娘,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片刻后,三楼仅剩寒柔一人,她苦笑低声自语:“花尘妓子,何谈相随?”
夏戌带着两人出了风月楼,便是上马车回官驿。
马车些许颠簸,三人一同而坐,夏戌笑道:“真不知是哪位贤才,竟入寒姑娘芳心。”
陈虎张龙两名近侍闻言。张龙恭敬问道:“太子,需要查一下吗?”
夏戌笑道:“自然,若那人无意,只是睥睨寒姑娘姿色的话?”
话声渐落,下戌做出一个抹脖子动作。
张龙点头,示意明白。
陈虎不解,方才自己对寒姑娘那番话,太子不悦,现在又这般,他道:“太子这是?”
夏戌淡笑,叹道:“此女实属难寻,我做为本朝太子,难道…还需要强迫一个女子不成?”
陈虎张龙已然明白,太子心胸宽广为人坦荡,怎会做强迫女子这般粗鲁之事,若寒姑娘倾心那人又是下流鼠辈,直接杀了便是,宁可被寒姑娘唾弃,也不忍让她从此浮沉。
两日后
西王城依旧万家闭门,街道清冷。桃花依旧似霞似玉,迎风引蝶。书生依旧楼阁听琴,神态漠然。
在这风月楼三层,满座只有一人。
他一身蟒袍,黑面亮眼,右手把玩左手玉扳指,这人便是西王城武侯穆天雄,铁甲男儿英雄气概,不过在这里,他收起了自己战场上的戾气,平平凡凡。
今日春雨淋漓,风月楼被穆天雄包了场子,所以格外冷清。
抚琴弹奏,听曲听雨。
红台上寒柔抚琴,阁楼外书生听曲,红台下武侯斟酒。
平复琴弦,只剩雨沥。
穆天雄一饮而尽,若有所思,问道:“小寒这是…有了心上人?”
寒柔起身,左手压胯骨,右手压左手,并腿屈膝低头行礼,她道:“不瞒穆爷,确实如此。”
穆天雄闻言,又斟酒一杯,笑道:“哪家的公子?穆爷帮你把他抓来!”
寒柔低眉颔首,又道:“那人已数日未来听曲,兴许早就离去了吧!”
话声中,带着一丝失落。兴许那白面书生也仅仅听完便已离去,不作片刻停留。
穆天雄听到寒柔这失落的语气,皱眉蹙额,不悦道:“哪家公子,我这就调兵扣押那小儿!”
阁楼外,书生不言,踏空离去。
那三千精甲兵马满城寻人,这铁面书生竟稳如泰山。书生左手抱竹简,右手背后,神态漠然,踏着青石街道去那酒楼饮酒用食。
不料想,酒楼店小二见这书生竟然还敢来,不由得满脸惶恐,他无奈道:“客官您就别折煞小的了,昨日那跟你一同的那小丫头都被带走,那些军爷是不讲理的啊!”
书生皱眉,问道:“何处?”
店小二不再招呼这书生,自顾自拿起抹布擦拭小桌子,不言语。
书生冷笑,转身离去,不再叨扰。
———
西王城外,青山碧水,一片青林。
衿爷盘坐河边一方青石上钓鱼,双手握竹竿,竹竿无线,线无钩,钩无饵。
只见衿爷后面那树荫下的雪素素扎马步,那是一个汗流浃背,甚是可怜。
这数日,雪素素可是异常艰辛,一直都是大家闺秀的她乃温室花朵,必然受不了这便宜师父的调教。若是顶嘴一句,这便宜师父就打自己屁股,甚是下流无耻,雪素素一想起这个糟老头子得到满足的快意就是一阵后怕。
雪素素咬牙切齿,一双清澈桃花眼里似乎有着杀父之仇一样的冷意,小嘴一字一顿铿锵有力。
“糟-老-头-子-你得着,我修得大道一定会打烂你屁股!”
衿爷嘴角轻笑,扬声陈词:“徒儿万万不可,难道……”
话未说完,被雪素素稚嫩的小女儿嗓音打断,破口大骂。
“滚!你个糟老头子!守你妹的寡!”
衿爷嘴角抽搐,握着的竹竿差点儿掉河里,不再言语,无奈感叹:我花仙玉树临风,虽说风流些,但何时成了糟老头子?
“花纸衿,看你干的好事!”一道冷冽的话语传来,只闻其声,不闻其人。
衿爷愣了愣,这声音除了面瘫书仙还能有谁?
“好事?我貌似没做过好事啊!”衿爷皱眉沉思。
一旁的雪素素见又是这面瘫,不言语,反正跟这个糟老头子混在一起的准不是好东西。
书生若隐若现,三息后,便是已经站立在衿爷身旁的青石上。
书生神态冷峻,右手抽出抱怀的竹简“啪”的一声打在衿爷头上。
衿爷手里的竹竿瞬间掉落河里,双手抱着脑袋瞥向他侧脸,忍痛忍泪啐道:“你个面瘫打我干嘛!”
树荫下扎马步的雪素素瞥头捂嘴偷笑。
书生望着河对岸青林,右手拿竹简,右手背后,同样啐道:“自己算!”
衿爷捂着疼痛的脑袋一脸无辜,忍痛忍泪,又是不悦道:“算就算嘛!你打人家干嘛!”
雪素素继续瞥头捂嘴偷笑,你个糟老头子也有今天,活该!
随后,衿爷出神些许片刻,回过神后立马跳起来,双手抱头惊呼:“那个小丫头怎么被抓了?”
书生一脸黑线,横了他一眼,道:“你自己心里不知?”
衿爷龇牙一笑,右胳膊搭在书生肩上,瞥头望着他,又道:“问题不大,本仙这就拯救她于水火之中!”
书生不言,踏空离去。
衿爷这下一个没搭稳,“扑通”一声坠入河中,碧水荡漾,掀起小小浪花。伴随着一声不悦的大叫声,“你个死面瘫!走之前也不说一声!”
雪素素不再偷笑,一屁股坐地上便是捧腹哈哈大笑,你个糟老头子也有今天!活该!
衿爷如落水鸭子一般浑身湿漉漉爬上岸边,看着地上打滚取笑自己的乖徒儿。
衿爷嘴角一阵抽搐,冲上前去一把抱起雪素素抗肩上,右手“啪”的一声打后者屁股上,横眼打趣道:“还取笑为师不?”
雪素素一脸无辜,不再取笑,取而代之的却是哽咽的抽泣声,因为屁股上传来火辣辣的疼痛。
“师父…徒儿…不敢了…呜呜呜!”
衿爷得意一笑,这才将她放下来,又道:“带路,我要找你家老爷子商讨一下事情!”
雪素素坐地上双手擦眼泪,泫然道:“你要干嘛!”
“送你回家,唉!”衿爷沉肩长叹。
雪素素顿时眉开眼笑,惊呼道:“真的!”
“假的,跟我去救人。”
雪素素破口大骂:“你给本小姐去死!”
待续,下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