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帝拊掌大笑,众人自然应声附和,连徐皇后的面容也僵了僵,挤出一丝笑容。纵然她心中如何不快,可也承认,这宫女的舞姿,确实可称为美艳绝伦。
梁美人盈盈地起身,一丝娇嗔道:“陛下,臣妾说的可不错吧。”
陈帝身子探向前,点头赞道:“果然是个奇女子,我陈宫之中有此等才艺的宫女,从前却是埋没了。”
裴贞婉盈盈屈膝,先谢了陈帝的褒赞,此话他们从前在掖庭宫时也曾讲过。抬头对视一眼陈帝,果真他挑了挑眉,眼神之中带了另一种肯定。
程芷蓝从一侧上前,屈膝道:“裴宫女一舞确实令人叹为观止,尚仪局甘拜下风,若陛下与皇后娘娘钟爱,尚仪局愿向裴宫女求教,研习此舞。”
“尚仪局合该如此,”陈帝点头道,“不耻下问,乃真大家之风范,今日尚仪局也不算得不妥。”
徐皇后轻轻使了一个颜色,橙之蓝便谢恩退去了一遍,徐皇后微笑道:“裴宫女今日之舞,本宫赏赐白玉芙蓉簪一支,以作褒扬。裴宫女与程司乐也算是不打不相识,若是有意,可调入尚仪局与程司乐一处,也可共研乐艺如何?”
“噗嗤,”下首的卫贵妃突然掩鼻笑了起来,仰起头似笑非笑道,“皇后娘娘好不小气,贞婉这般卖力一舞,连陛下和大长公主都交口称赞,皇后娘娘就赏赐人家一支簪子,和六尚一个女官的职位,这般屈才,臣妾看着都觉得心疼了呢。再者,陛下今日心情这般好,想来对贞婉另有封赏,皇后娘娘这么急着下赏,难道是为了堵陛下的口么?”
“本宫自然不是。”徐皇后嘴拙,一时竟想不出其他的说辞,她刻意提到六尚,本就是想杜绝裴贞婉上位之路,偏卫贵妃这么直白讲了出来,她除了否认,却说不出其他的说法。
“贵妃果然惜才,”陈帝道,“那依贵妃所想,朕当如何封赏这宫女?”
卫贵妃盈盈起身,笑着看了裴贞婉一眼,躬身道:“今儿宴席开席前,贤妃妹妹还说,如今宫里姐妹们人数少,缺少说笑玩乐之人,这贞婉相貌上佳,又有这般舞技,陛下若是喜欢,便封个采女御女的,平日里咱们姐妹可能多与贞婉讨教些乐舞,岂不皆大欢喜?”
陈帝的手指敲了敲椅背,略略沉吟了一下,道:“采女略屈才了些,朕便封你为美人如何?”
美人?此话一出,自徐皇后乃至普通的采女御女,不由都是形容失色,连一心推荐裴贞婉的卫贵妃,也不由愣了神,站在那里细细思索着。
几个才人低声道:“章美人那么辛苦诞下四皇子,也才晋了美人位,这裴宫女,哪里就能越过我们去了?”
裴贞婉站在当中,感受着几乎所有人的目光投射在自己身上,好似无数把利剑,想要将她的心剜出来,看一看她是如何令君王这般越阶封诰。她抬头看了看陈帝,那依旧玩味却笃定的笑容,眼神直直与她对视,眉毛微挑,仿若很是确信。
徐皇后反应过来,清了清嗓子,踟蹰道:“陛下,素来宫女晋封皆是从御女起,便是采女也是抬举了她,陛下可是说错了?”
“皇后觉得,朕方才说的不够清楚么?”
徐皇后一时语塞,她自然不能明面上质疑陈帝的决定。一旁的恩平大长公主看着帝后二人这般模样,却是和煦一笑,慈祥道:“陛下难得怀拥美人,徐皇后,孤倒要向你贺喜了。裴美人,你还不谢陛下隆恩么?”
裴贞婉连忙双膝跪地,叩首道:“臣妾谢陛下与皇后娘娘,谢大长公主。”
如此,这一破阵曲的终结,便是裴贞婉变成了陈宫的裴美人。这一来,她总不好再站回到梁美人的身后,罗掌宾她们倒是乖觉,速速在梁美人与蔡美人之后加了一个席位,迎了裴贞婉坐下。
梁美人擎了一杯酒,笑着道:“臣妾恭贺陛下喜得佳人,日后我们与裴妹妹一处,定当和睦相处。”
陈帝饮了酒,微笑道:“你在美人之位上也有几年了,今日又推举了裴美人,合该有功,主仆同是美人位也是不妥,今日就晋做婕妤吧。”
梁婕妤大喜,不由与卫贵妃对视一眼,匆忙垂首谢恩。卫贵妃原先命她推举裴贞婉时,她心中还尚有疑虑,未想今日竟沾了光晋了婕妤之位,当真欢喜。这一遭,对卫贵妃的信赖之心,自然更盛。
一众妃嫔起身向二人敬酒:“贺梁婕妤,裴美人之喜。”
众人重又坐下饮宴,远远见着大皇子打了一个哈欠,徐皇后欠身道:“陛下,臣妾看曜儿有些困乏,明日他还要进学,不如臣妾先领了他回去安置。”
陈帝淡淡应了,看徐皇后与大皇子跪安离去,身旁的位置不由空了下来。
恩平大长公主如何不明白,不由也笑道:“哎呀,孤年纪到底也大了,不比你们年轻人能熬夜,这在宴席上坐了一会子,也乏了不少,陛下,孤也回府去罢。”
“姑祖母这般早便要离席么,”果然是孝义为上,陈帝起了身来问,连带着下面的一众妃嫔皆站了起来,“今秋尚食局备下的螃蟹还未上,姑祖母不用一点再回去么?”
“老人家了,哪里享用得这等美味,”恩平大长公主笑了摇了摇头,又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下方的裴贞婉,道,“陛下家宴,何必孤这个老太婆在这里碍着你们,就此跪安了。”
陈帝连忙上前扶住要屈膝的大长公主,回头吩咐内侍:“何保,命尚食局将菜肴仔细装好,送到大长公主府去。”
内侍总管何保点头应了,陈帝已扶了恩平大长公主走向榭外,只听得他道:“朕传冯岚过来,仔细接您回去。”
一众妃嫔恭声道:“恭送大长公主。”
待陈帝回到席上,没了这个长辈在场,反倒是放松了许多,此刻皇后的席位空着,陈帝挥了挥手,便有宫人上前将皇后、大皇子并恩平大长公主的席位撤了下去。
陈帝环视了一圈,目光落在角落坐着的裴贞婉身上,一丝玩心上来,道:“裴美人,你上前来陪朕。”
裴贞婉尚且沉在今晚的几重意外之中,不由人也有些迟钝,愣了一愣,方领旨起身,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之中弓着身子上前,跪坐在陈帝的案旁。
歌舞器乐复起,依旧是宴席的欢乐景象。
陈帝打量着裴贞婉低眉顺眼的模样,含了笑低声问道:“惊不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