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我二十年前的真相，我要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叶凡表现的十分克制，并尽可能不再去看孔方平的眼睛。他不喜欢威胁和逼迫别人，这次是迫于无奈。
“如果我不说呢？”
“那我会立刻离开专案组，答应你的事情我都已经做完了，我没必要继续留在这里帮你。况且到现在为止，你没给过我任何报酬。”
孔方平无奈的笑了笑，就像一个年迈的父亲看着叛逆的儿子：“离开专案组后，你打算做什么？”
“我会去调查恨山精神康复中心，根据调查出结果，再做之后的安排。”
“又是你自己？一个人？你就这么信不过别人？”孔方平有些失望的看着叶凡，罢了，长叹一口气：“算了，瞒不住的，你比任何人都更应该知道真相。我就告诉你吧，在二十年前，究竟发生过什么.....”
孔方平长叹一口气，那一瞬间，他脸上的疲惫与苍老愈发明显。
伤疤一旦愈合后，若是想要再度揭开。承受的痛苦将远远超过，新弄上一道伤疤。
而叶凡现在正在做的事情，就是将面前这个老头二十年前留下的烂疮，一点一点的挖开，暴露。
孔方平将手里的烟头熄灭，抬头打量着叶凡。
一如二十年前刚见到他时那般。那时候的叶凡，就像是只警惕的幼猫，自闭，压抑，对谁都无法信任。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当年那个小男孩，却也长出了足够令人惊叹的羽翼。
时间，真是一种奇妙的东西。
“确实，也是时候告诉你了。”孔方平低垂下眼皮，囔囔自语：“不脱下手套感受一下么，我此刻的情绪。”
“不用了，连测谎仪你都有办法对付，更别说是我了。”除了破案之外，叶凡不想将神入用在其他地方，尤其是用来对付身边的人。
孔方平指着叶凡带着手套的双手，脸上难得露出了笑容：“神入，这是当初我告诉你的名词。这个世界上有极少一部分人“敏感”能够这样体会到别人的情绪，或者是觉察到他们内心所想。有人认为这是上天的“馈赠”，也有人将其视作“噩梦”。
当了这么多年警察，我也曾见过一些人有过类似像你这样的表现。但他们没有一个人能达到你的高度，你的“神入”简直是一个奇迹。我不希望你浪费了这个“天赋”，我希望你能将它用在正确的地方，而不是被某些东西蒙蔽了双眼。”
叶凡听出了孔方平的言外之意，但他既没有同意，也没有表示反对。
这世间的一切都是平衡的，你平白得到的东西，势必要在某些地方有所付出。没有人会想要随时随地体会别人的情绪、感受别人的心中所想。更别说在每次神入之后，那巨大的副作用更是让叶凡痛苦不堪。
“现在，还会做噩梦么？”
“偶尔会。”
“噩梦的内容呐，记得多少？”
“只是一些片段。”
“一些片段啊....”
孔方平说着，再次掏出一根烟点上。这不仅是他多年工作积攒下来的习惯，更是放松以及帮助思考的手段。
“这二十年来，我也会经常做噩梦....那起案件，改变了很多人的人生。”
叶凡听罢，颤抖着嗓音，一字一顿说道：“所以....我才必须要知道真相。”
“还记得那个人的名字吗？”
“都记得。”叶凡下意识攥紧拳头，从喉咙深处一字一顿吼道：“顾如芳，还有......叶循。”
“是啊。”孔方平说着，眼前的视线突然变得模糊起来：“你想我接下来怎么称呼他们，真名？代号？犯人？受害者？还是....你的父亲，你的母亲？”
“都行，随你怎么说。”叶凡几乎暴躁的抓过烟盒，抽出一支烟咬在嘴里，连打了三次火机，才将香烟点燃。那充血的眼眸以及暴起青筋，显得异常可怖：“孔方平，这次别想着隐瞒什么，那些细节，我全都记得！”
此刻，叶凡感受的唯有恐惧与愤怒，但这些情绪，更多还是来自于他自己。
黄昏之下，偌大的会议室里显得异常昏暗。孔方平背靠着窗户，大半身体隐没在黑暗里。光影切割之下，他似乎有着两幅不同的面孔。
“我问你，你觉得一个成年人能在两年时间里完全发生改变么？我的意思是，从一个遵纪守法，平易近人的老师，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变态杀人狂？”
“我...我不相信。”
“我也不相信，直到...二十年前，那起案子的发生......”孔方平重重吸了口烟，随即缓缓吐出。
在孔方平的讲述中，二十年那起连环凶杀案，第一次在叶凡面前呈现。而之前，或许是想要保护叶凡，又或许是出于别的什么考虑，孔方平始终没有对叶凡透露过一个字。
......
二十年前，h市连续发生了三起针对孩子的系列连环凶手案，被害者全都是六到十岁左右的孩子，死亡方式不尽相同。
第一名受害者死于扼颈性窒息；第二名受害者因为食用农药毒发身亡，第三名受害者则是惨遭割喉，导致失血过多而死。
三起凶案之间也都有着一定联系，这几名被害者死亡前后，h市都曾下过大雨，而且尸体被发现时，这些孩童全都衣着整洁，脸上画着笑脸妆容，分明是在死亡之后又被人刻意装扮上的。
凶手挑选六到十岁的孩童下手，并且在作案后装扮这些孩童的尸体，以此满足自己变态心理。案情一经公开，h市上下一片哗然。
几个孩子彼此之间并不认识，住所和学校也分布在h市不同区域，这证明凶手没有作案规律，在无差别的挑选合适目标进行杀戮。而且，凶手有着一定的反侦察手段，且因为每次挑选在雨夜前后作案，警方很难发现有价值的线索，一时之间，案件调查工作也是陷入僵局。
三个无辜的孩子遇害，三个家庭支离破碎，而作案的凶手依旧逍遥法外，随时有可能再次作案。上级领导得知情况后，勃然大怒，当即增派警力前往h市调查命案，并责令h刑侦支队限期破案。
h市刑侦支案也组建起人马，对3.12系列连环杀人案展开专项调查。
而当时，孔方平因为在省厅犯罪心理科的优异表现，也被上级部门派遣至这起命案的调查之中。
那是孔方平第一次来到h市，没想到这一呆，就是二十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