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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灯高挂,宫墙覆雪。
朝华阁三兽铜炉烧的正旺。
让这湖心僻静之所,带上久违的暖意。
沈怀舟正在研墨,一身广绣暗纹大袍袖摆随着他的动作轻微摇曳。
清瘦的手骨,隐约可见青痕。
墨香四溢,他拿起笔,开始作画。
端正修雅一派天成。
苏琉玉站在窗棂外偷偷看了一眼。
师父,该消气了吧。
以往,两人也有吵架。
气的狠了,也会不理她几日。
入朝后,也有僭越之举,虽还是生气,但这两年,也多是纵着她。
“公子,喝口茶吧,这是皇上今日特意送过来的,新到的霍山黄芽。”
沈怀舟作画之手一顿,并未启口。
茶香缭绕。
置于案间。
苏琉玉看他并没有拒绝,心里松了一口气。
她悄声走到门前,伸出手准备敲敲门。
“日前听说皇上最近处理朝政多是忙到深夜,这般不爱惜身子,公子不如去劝劝?”
苏琉玉敲门的手一顿。
她抬头,透着这门缝,看到沈怀舟把笔放下。
随后执起茶盏,倒在案台前,一株白梅之上。
茶水滚烫,烧的那花焦灼难忍。
沈怀舟垂眸,看着这茶盏,语气清冷。
“劣性难琢,何需相劝。”
八个字。
如一道无形的巴掌打在脸上,让苏琉玉脚步踉跄,几欲不稳。
六年师徒。
日日夜夜。
尊尊教诲。
到头来。不过换来一句。
情分已尽,劣性难琢。
她看向那株被烫的残败的花。
心中梗痛。
夜幕昏暗
阴霾之天又下起了大雪。
朝华阁熄了灯。
四周又安静了下来。
只余下窗棂间的窗纸被这雪天寒风刮的猎猎作响。
沈怀舟躺在床上,他本就浅眠,突然感觉锦被被掀开一角,一个带着凉意的身子钻了进来,抱上他的腰。
他身子一僵。
带着嫌恶的把那只手大力的甩开。
但那只手犹不死心。
从背后连同他的手,一起抱住。
“今日元宵,朕想和师父呆一会,马上就走。”
她又道:
“就抱一下。”
沈怀舟背对着她。
听到这一句,索性闭上眼,并不开口。
看他不说话,苏琉玉叹了口气。
“师父如今,一句话都愿意和朕说了。”
空气彻底安静下来。
两人离的极近。
苏琉玉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惯有的墨香。
她闭上眼。
“朕原想和师父亲近一点,却没想到,把师父推的越来越远。”
“师父,别生气了罢。”
四周无话。
只有殿内中央三兽铜炉烧的啪啪作响。
明明那火炉子把内寝烧的火热。
但却觉得周身发冷。
苏琉玉眼神黯淡了一下。
“若说绝情,还是师父最绝情。”
她把手松开,把他掰正,用手支着床,混着雪色,看着他俊秀的眉眼。
“师父是否真的要同朕,永不相见。”
这句话。
让沈怀舟睁开眼。
他看向她。
“皇上心里知道,何需再问?”
苏琉玉盯着他清冷的眸,心里发苦。
“好。”她说。
“既如此,朕便如师父所愿。”
她轻轻抱了抱他,掀起被子起身。
站在床侧,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大礼。
“这六年,谢师父教导之恩。”
王珏轻垂于地,她起身,真的一刻未留。
殿门被轻轻掩上,沈怀舟闭眼入眠,紧绷的身子彻底放松下来。
卯晨含霜,睡了些许时辰,让常年不变作息的沈怀舟准时晨起。
世安端着木盘进内,又从茶案间拿了一杯茶。
“公子先漱口吧。”
“嗯。”
他喝了一口茶,神色有些不对。
世安解释一句。
“早前,皇上送来上好的雪顶含翠,让带句话,就说那霍山黄芽若入不得公子的眼,便丢了吧。”
“那就丢了。”
“皇上昨日听到公子那番话,在廊下站了许久,这才把这雪顶含翠送过来。”
沈怀舟指尖一颤。
“什么话?”
世安脸色有点不自在。
“昨日,公子把茶倒了那番话。”
劣性难琢,何需再劝。
沈怀舟垂眸,把茶盏放下。
“实话而已。”
两人相处六年,他知她心性,虽是说不见,但过后,又是送茶进屋,又是同床僭越,劣性难改,没个规矩。
世安叹了一口气。
“昨晚,皇上走了。”
“知道。”
“听说近日政三省劝了好一阵,还是阻不住,那江州,哪里比的上京城。”
沈怀舟微微蹙眉。
“什么意思。”
“昨夜皇上连夜出城,如今,已经不在宫里了。”
沈怀舟抬头,隔着窗棂,遥遥看向承明大殿的一角。
‘师父是否真的要同朕,永不相见。’
‘既如此,朕便如师父所愿。’
‘这六年,谢师父教导之恩。’
如你所愿。
再不相见。
沈怀舟低头,死死的握住那青紫的手腕。
“也好。”
江州。
位于延西。
大魏西面,原先是贫苦之地。
和鄂北一样,每年都要闹上一场饥荒。
苏琉玉当政后,在西北两境广开畜牧。
去年又开了不少轻工制造厂,倒如今,有些地方也富足不少。
而这江州。
和洛州城相似,有处小小的渡口。
本是渔民捕鱼之地,因为去年,造了宝船,通了商,让江州这几月,一下子热闹起来。
往来船客商人繁多。
都是进货出海的。
现在,从大魏江州到洛州十五城,只要五日,而去大元南疆海渡城,只需四日,通商那是大大方便。
方钱昂着脖子站在城门下,感觉脖子都冻僵了。
待看到一辆商驾后眼睛一亮。
那哭嚎声响的整个江州城都震了震。
“主子,您可算了来了,这产业,您可不能不管啊。”
苏琉玉想锤死他。
这大街上的。
也不嫌丢人。
她掀开马车帘子,掏了掏耳朵。
“客栈定了吗?”
一听客栈,方钱一脸受伤。
“主子您金贵之躯,哪里能住客栈那种闲杂之地,奴才买了一处大宅子,安排的明明白白。”
“有心了,先回府吧。”
方钱得意一笑。
要说为主子尽心。
还是他最尽心。
这皇上过来江州,他怎么的也要跟过来。
不用想,皇上又要搞事了。
他们这些商贾,只有他消息最灵通。
毕竟他贿赂了小宋大人,这行踪自然报的明明白白。
但就在他准备跟着商驾随行的时候,元大老爷颤着的肚子,也凑了上来。
靠!
“元胖子,你瞎凑什么热闹。”
“马屁精,闭嘴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