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袖恢复的很快,当然只是身体上的恢复,内心的创伤恐怕将会是终身的影响,这些天来她绝口不提被万季安掳走之后所发生的事,罗天也一直没敢问,不过由于在断魂崖上见到她的同时还看到了杀人者,或许这其中还藏有某条线索也说不定,然而罗天还是忍住了。
或许唯一让罗天有些许安慰的是,云袖这些天来还会去到当时罗天给神医掘的墓前去上香,看到自己父亲的墓碑她的神态倒是颇为安详,并没有过度的悲伤,也许云袖和神医的关系不佳在这种时候起到了一丁点的作用。
罗天如此想道。
这一天,云袖在熬着药,罗天在一旁站着,两人隔得很远,自从第一天两人之间的真诚对答之后,就再也没有说过几句话了,她的心中装满了隔阂和抗拒,罗天自然看的出来,这份抗拒或许有来自罗天本人的,但并不多,倘若她真的恨死了罗天,绝不会让他这般随时都出现在自己的视线当中。
因此罗天猜测云袖心中的隔阂和抗拒是另外两方面,一者是对自身以外的周遭一切事物的抗拒,而另一个则是对“活着”的抗拒。
遭遇了这么多坎坷,罗天对云袖的经历充满了感同身受的滋味,他知道这味道太煎熬了,倘若真的死了也就什么都不知道了,那种逃避往往是最好的解脱,但解脱不得的痛苦也唯有自己才能承受。
罗天自小没有感受过任何亲情,他在这个社会中最底层求生的时候所遇到过的就没有几桩能够让他感到内心宽慰的事情,所以他自小就缺失人性,一方面是所见所闻形成的心性,而另一方面自然就是缺少善意的引导了。
但云袖不同,至少她有一个父亲,或者背后还有一个神草阁,但如今因为自己因为风葬天下的缘故让这两个都失去都破碎不堪的时候,她拥有了罗天现在的状况,却并没有罗天的经历,如果说罗天属于半自闭,毕竟罗天即便缺失人性,但他对这个同样缺失人性的世界还是接受的,不然他如何活得下来?
而如今的云袖在失去这一切之后,等同于是将她感知这个世界的大门完全的封闭了,几天前和几天后宛若截然不同的两段人生。
那么,云袖为何又会对“活着”如此抗拒呢?
倒不是说她想要一死了之,毕竟如果她真想死,那一天无论罗天说什么都只能得到麻木的回应,所以云袖不想死,但她同样也不想活着,因为活着就拥有意识,活着就会去思考问题,会去行动去将思考付诸实际,这对如今的云袖来说太累了。
所以,在罗天的眼中,尽管云袖仍旧还在给自己熬药,还在打扫着这间遗留着故人味道的院落,还在给父亲上香,也还在每天看到罗天的时候做短暂停留,但这一切却也仿佛带上了一种“古老”的痕迹,就如同她那颗被封闭的心一样,永远的被禁锢在了这间院落当中,而相对于外面的世界,她已经死了。
面对这样的云袖,罗天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对女人一点都不了解,他唯一了解的只有人性,那是他二十年人生的经历,尽管这点经历还不足以让他有足够的实力和信心连同勇气去面对万季安,去报仇,但只是用来解读云袖这个丫头还是够了。
云袖就和前些天一样,熬完了药然后起身去里屋拿自己的药碗,看着她的背影消失,罗天一脸的无奈,让时间停止在过去,便是如今云袖每天唯一愿意去做的事,该如果打破时间的禁锢,让时间重新流动起来,罗天不知道,也没有去想过,他知道自己救不了人,或许唯一能做的就只有报仇了。
然而就在罗天思考的时候,内屋里传来了一阵清脆的声响,那是陶瓷破碎的声音,罗天闻声赶紧进入,却见云袖痛苦的捂着自己的肚子,地上是一滩呕吐的污秽物,而原本在她手中的药碗早已打碎在地上了。
罗天想要走近,却又怕吓着她,只能站在不远处的地方关切的问道。
“怎么了,不舒服吗?”
云袖捂着自己的肚子没有说话,从侧面来看并没有看出她的脸上夹杂着多么痛苦到青筋迸裂的那种痛楚,但是她整个人的形态却分明呈现出一种极尽痛苦快要无法支撑的感觉。
这时候罗天也顾不上其他了,上前将云袖扶着,然而就在罗天触碰到云袖的瞬间,就听到体内妖灵轻叹了一声后说道。
“这女娃儿有身孕了。”
听到这句话,即便是罗天也是如遭雷劈,身孕,是谁的?
但很快罗天就猛地想了起来,是万季安,一定是他,而且极有可能是当着杀人者的面做的,但是他为何要这样去做呢?
猛然间,罗天响起了另一个女人,梦溪,她是叫这个名字吗。
尽管是毫不相干的两件事,两个人,但此时此刻,却分明让罗天用一种极为诡异的联想给联系在了一起,那个叫梦溪的女子难不成也是被万季安……?
突然间,罗天愤怒了,连同扶着云袖的手也有些颤抖,此时的他已经连自己都不知道该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了。
“扶我坐下吧。”
云袖软弱无力的声音响起,语气中听不出她是怎样的一种滋味,或许她本来就已经心死了,而如今的打击不过也就是加速了她继续封闭自己内心的速度罢了。
罗天扶着她来到床前坐下,却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此时体内妖灵骂道。
“你小子怎么这么笨啊你,女人虽弱,为母则强,快去拿热毛巾来!”
妖灵的话让罗天一愣,但此时却不是去思考究竟的时候,他让云袖靠着床沿坐好之后,起身去拿了热毛巾回来,正想要交到云袖的手中,却听到此时云袖的口中说出了一句让人意外的话来。
“我想把这个孩子生下来,你觉得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