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对方来了帮手，还来者不善。
中年大妈急急忙忙回到自己人身边，三人脑袋凑在一起商量对策。
胖男人头上的汗越来越多，跟中年妇女一起互相埋怨：你怪我乱出主意，我怪你没找律师问清楚。
那个小姑娘眼睛一直往林立这边瞟，看施小爱偷偷吐舌头跟林立撒娇，又看见林立揉了揉她的头发。
一直监视着三人一举一动的兜兜一眼看穿她的小心思，叉着腰站到她面前挡住视线。
小姑娘瞥了兜兜一眼，兜兜挑着眉毫不退让。
吕奶奶给两位警察和街道大妈介绍了林立和方律师。
又是东林集团，又是德顺，都是本城响当当的大企业。
街道大妈喜忧掺半，她拉着吕奶奶的手说：“哎哟，老卢要是能早几年遇上你们，可能就有救了。”
警察甲则是冲闹事的三人竖起大拇指，佩服他们踢上这么块大铁板：
“你们不是问过律师吗？人家的律师也来了。你们好好聊聊吧。”
方律师拿出手机放在警察面前，点开一个视屏，介绍道：“这是卢先生刚才立下的遗嘱。”
此话一出，屋里顿时安静下来。
施小爱求证地望向林立，得到肯定答复后，又惊喜又疑惑。
视频里，病人靠在床头，精神看起来还不错，说话的声音也比之前大多了。
除了警察，其余人只能听到声音。
他在遗嘱中提到，除了希望一起下葬的东西，其余的全权交给吕奶奶代为处理。
不办丧事，因为没钱。
“原本我妻子走的时候，我买了合葬墓，但谁知道儿子走在前面，就用了。反正我也麻烦了你们那么多，最后还得劳烦你们把我这把老骨头找个地儿埋了。我自己还有点钱，不过肯定是不够的……”
听到这儿，胖男人激动地抖着满身肥肉，拉着自己老妈小声说：“有钱，还有钱。”
警察乙离他们最近，忍不住狠狠瞪了他一眼。
视频结束，方律师继续说道：“这份遗嘱，是严格按照《中华人民共和国继承法》规定，由遗嘱人亲自制作的。卢先生亲自叙述遗嘱全部内容，并且有两个以上见证人在场作证。”
中年妇女胡搅蛮缠地吼道：“肯定是你们胁迫的！”
“这位女士，如果你对此份遗嘱有异议，可以请专业机构鉴定。不过我提醒你，随意诽谤他人，也是犯罪。另外，不妨告诉你，这份视频遗嘱只是为了紧急处理你们今天的不请自来，现在公证处的工作人员，已经在医院为卢先生做公证遗嘱。”
“公证？我没文化，我不懂你那些。反正我不管，你们就是要抢我的东西。”
“这位女士，公证遗嘱是指……”
林立打断方律师的话：“方律师，他们没给律师费，你不用给他们解释。把秦医生发的照片给他们看。”
“好的，林总。”
方律师取回自己的手机，又翻出一张照片，直接拿给那三人看：
“这人，你们认识吧？”
手机上是一个穿着清洁工衣服的中年女人，看拍摄背影，应该是在医院。
三人一看到这个女人，明显紧张起来。
连那个最有心机的小姑娘都有点不安。
“就是她告诉你们病人情况的吧？医院已经把她开除。”
胖男人一拍大腿站起来：“你，你凭什么开除我岳母？”
“不是我开除，是三院领导决定的。因为她随意泄露病人隐私，医院按照外聘人员管理条例处理。如果你们不服，可以提起劳动仲裁或者去法院起诉。”
“不要以为就你们有律师，我们也有。我也可以请律师告你们。”
“当然可以。不过我来之前，医院表示保留对此人的法律追究。毕竟，卢先生是tp集团付继仁董事长的资助对象。付继仁先生每年捐赠很大一笔钱作为三院的科研经费。这次事件，如果影响到付继仁先生对三院的印象，三院的损失可不小。”
街道大妈秉承吃瓜群众的敬业精神，凑到吕奶奶跟前问：“一年捐多少？”
吕奶奶想了想：“这种捐款，肯定都是以千万为单位的。”
大妈倒吸一口冷气，上千万啊，有钱人可以随随便便送给别人，可普通人一辈子也见不到那么多钱。
“你，你们吓唬我。”胖男人嘴上还在硬抗，身子很诚实，已经畏畏缩缩地又落回凳子上。
房间里突然想起惊天动地非常有节奏感的网络热歌，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是那个胖男人掏出手机：
“老婆，老婆你听我说……我知道你妈的工作，不是……你等着，我马上回来，马上回来。”
拼命安抚电话那头的人，他顾不得其他就往外跑。
中年妇女想拉都没拉住，只得跟上，挨着墙角不情不愿地往外挪动，嘴里故作强硬地念叨：“这事儿没完，没完。走着瞧！”
最后是那个小姑娘，走得理直气壮，丝毫不为自己的行为感到羞耻。
兜兜紧盯着，一直挡在她和林立中间，直至把她“送”出房间。
屋里，林立问道：“警察同志，我们可以走了吗？”
吕奶奶反应最快：“是不是老卢……？”
林立表情很沉重：“秦朝说，为了让卢爷爷能够立遗嘱，用了一些药。不过这对他身体的刺激也很大，坚持不了太久。所以，如果你们想见最后一面，最好快点。”
两位警察都拿起帽子站起来：“那行，反正他们走了，这事儿也就了结了。李阿姨可以跟我们回去做个笔录，你们就先走吧。”
“对对，你们赶紧去。好好送送他，别让他一个人走得孤孤单单的。”
所有人心情很沉重，沉默不语地陆续下楼。
吕奶奶和街道大妈关好窗户、放好桌凳，又检查了水电气。
最后看了一眼这间屋子，这些用了几十年的老旧家具，吕奶奶畅想着，当年他们一家三口是不是也在这张饭桌上吃过团圆饭；在椅子上搂在一起看电视；那个杯子，说不定还给孩子泡过糖水喝……主人应该是不会再回来了，关于这个家的一切，都不再会有人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