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
众人心中惊疑。
陆乾拈着酒杯,走到箩筐旁,左手随意从里边拣起一份卷宗,递给那个青衣小太监:“读。”
“是!”
青衣小太监恭敬接过,解开卷宗,抽出一沓纸,便开始读了起来:
“大玄三年,紫霞一脉执事韩枫收受贿赂黄金三万两,玛瑙宝石二十颗,灵灯一盏,卖官给世家弟子孟州。”
“大玄四年,紫霞一脉长老岳麓桥依仗权势,强占良家女子十二人,大家闺秀四十五人。其子岳子衫贪赌输钱赖账,杀三十二人!其孙儿巧取豪夺十三座玄京华宅,并购良田千亩!”
“大玄五年,紫霞一脉弟子广贺于远洲雪云峰开设猎场,以囚犯为猎物,射杀取乐。”
……
“大玄二十四年,紫霞一脉长老,华菱之重重孙下毒毒杀津州孔家上下八十二口,只因其未能讨得孔家才女欢心。”
一刻钟后,青衣小太监微微干哑的声音顿了一下。
众人的心也仿佛随之停止跳动。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那一箩筐的卷宗上,移不开来,心惊不已,生怕那一箩筐的卷宗有自己的一份。
“神勇王,奴才读完了。”
这时,青衣小太监收起卷宗,向着陆乾恭敬拱手一拜。
“嗯,下去喝水吧,等着我唤你。”
陆乾拿过卷宗,淡淡挥了挥手。
“是!”
青衣小太监再一拱手,躬身退去。
“华菱长老,你的紫霞似乎专出以权谋私的大恶人,你有什么想要说的么?”
陆乾目光冰冷,一手拈着酒杯,一手捏着卷宗,走到华菱长老面前。
这华菱长老是个中年妇人,身穿白袍,嘴唇如刀,面相有些刻薄,但她却是十一皇子赵澜的祖姥姥,在朝廷中管军机处,深受赵玄机器重。
“微臣没有什么想说的。”
华菱坐在玉榻后,面无表情回道:“谁犯了事,谁有罪,还请神勇王处罚谁!微臣绝没有意见!”
“哦豁?你不想背锅?”
陆乾微微眯了眯眼,冷声问道:“朝着紫霞一脉的玄黄宗臣子,都是以你唯马首是瞻。他们搞出这么多的麻烦,你居然还能如此问心无愧?”
“微臣并不知情!微臣没有做过错事!微臣在军机处任劳任怨,并无暇管其他人!至于那重孙犯下的大罪,该斩首斩首,该发配发配,微臣绝对赞成!”
华菱冷冰冰回道。
可以啊!这很官僚!
“很好。”
陆乾眯眼,吐出两个字,走到十一皇子赵澜的玉榻旁:“十一殿下,这卷宗里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我……”
赵澜俊秀脸庞眉头皱起,转身望了一眼另一边的华菱。
还没等他想好开口,陆乾神色一寒,沉声道:“十一殿下,你都几十岁了,难道还要看人脸色说话么?”
听到这话,赵澜一时语结,眸中透出几分犹疑,纠结。
“来人,把玉玺帝印拿过来。”
这时,陆乾突然冷道一声。
众人闻言,心中不由得跳了一下。
在他们的注视下,掌印太监无比恭敬慎重的捧着一个玉托盘,将红布盖着的玉玺大印送到陆乾面前。
另一边,一个宫女同时捧着一样东西过来,却是一盒黑白棋。
陆乾随手指了指赵澜的玉榻。
于是,帝印,还有黑白棋子两个托盘放在赵澜面前。
“十一殿下,这里是象征皇位的玉玺大印,还有你最喜欢的弈棋棋子。”陆乾转着酒杯,淡冷道:“我给你一个选择。选帝印,你将正式作为帝王人选来培养。选弈棋,你能得到一盒珊瑚玉制成的棋子,还有从天下各处搜罗回来的珍贵棋谱。你选哪样?”
众人:“……”
傻子都知道怎么选。
选棋子,只能拿到棋子,但选帝印,日后登基为帝,想要多少棋谱就有多少棋谱,甚至召集天下棋士入宫对弈都有问题。
赵澜没有思考多久,伸手就要去拿帝印。
就在这时,陆乾突然转身,望着那个高高在上,金光灿灿的龙椅,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冷道:“为帝者,一忧天下不治,积贫积弱,二忧五谷不收,百姓饥寒,三忧贪官污吏横行霸道,四忧外寇敌国,烧杀抢掠,五忧家门不幸子孙废物,六忧国库空虚,七忧盗贼四起……”
赵澜触碰到红布的手僵住了,眼珠转动。
他犹豫了!
或者说,他恐惧了。
“十一皇子,你应该知道陛下天天不睡觉,批阅奏折吧。”
陆乾神色淡冷:“这天下之大,数百亿人的衣食住行,吃喝玩乐,生老病死,都掌控在陛下一人手中。这份沉重的责任,你担当得起么?”
此话一出,赵澜右手微微颤抖了一下,似乎想要缩回来。
这时,华菱长老开口了:“天下再大,以殿下的聪明才智,再加上群策群力,总归能够治理好的。”
赵澜一听,缩回来的手又定住,重新伸出去,想要抓住帝印。
但就在这时,那个掌印太监一把将玉托盘抢走。
陆乾高高在上,冷面无情:“对不起,十一殿下,你……犹豫不决,优柔寡断,这次考验,你已经出局了!”
什么!
赵澜浑身一震,双眼瞪大,整个人蹭的一下站了起来。
坐在大殿另一边的华菱亦是直接起身,据理力争:“神勇王,你这太过武断了!这等大事,十一殿下略微有些纠结迟疑,根本算不上什么!”
“是么?”
陆乾冷哼一声:“你看看,跟帝印摆在一起的是什么,是一堆棋子!十一殿下居然为了一堆棋子,纠结了那么长时间!他根本就没有那种为天下苍生,江山社稷奋身一搏的勇气,担当!若是连这份杀伐果断的魄力都没有,他根本就不适合当皇帝!”
“他还是个孩子!他可以学!”
华菱长老抿着嘴唇喊了一声。
“既然是孩子,那先回家好好长身体吧。”
陆乾冷着面庞,将那盒棋子塞到赵澜手里:“来人,送十一殿下回澜王府!等他领悟了棋魂再出来!”
“是!”
这一次,走出来的是赵澜母妃身旁的贴身侍女。
“……”
赵澜见此,突然松了一口气,向华菱躬身一拜,又朝陆乾点了点头,抱着棋盒直接走出乾元殿。
脚步轻快,一向冰冷的脸庞上,居然浮现出一丝解脱的笑意。
皇位之争,十七皇子赵澜,正式出局!
砰。
殿门再次关上,华菱长老身子一软,瘫坐在地下。
但众人已经没有心思管她,目光皆是投射在那一箩筐的卷宗上,心思各异。
唯一还算淡定的,就只有太子赵敬,十七皇子赵殷,还有赵明月。
那十三公主赵雀,还有十六皇子赵明都有些紧张,心慌。
当然,更加心慌的是玄黄七脉的群臣。
他们做了亏心事,现在见罪行可能会被揭发,自然是心虚慌张。
这时,陆乾走到箩筐旁,将手中卷宗扔回去,一步一步,走到陛阶上,再次大马金刀坐在龙椅上。
“斟酒。”
陆乾淡冷目光扫视着殿中众人,观察着他们的神色,淡淡吐出两个字。
话落,宫女上前,替他斟满美酒。
陆乾举杯一饮而尽,很快,酒再次斟满。
下一刻,他从腰后掏出火折子,弹开木盒,轻轻一吹。
呼。
火折子燃起蓝色的火焰。
在众人的注视下,陆乾随手一抛。
火折子在半空飞转着,划出一道完美的抛物线,砸落在堆满卷宗的箩筐里。
噗噗噗。
纸张燃烧的微红火焰升腾起来,蔓延开去,烧到旁边的卷宗上,烧出黑色的灰烬。
一缕缕松香从火焰里飘出,弥漫在乾元殿里。
这时,一个宫女走过来,将酒壶里的酒水倒在箩筐中。
轰的一下,火焰窜烧起来。
跃动的火光,映在每个人的瞳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