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快速查阅手中的检查报告:“亚甲炎。”她看了一眼林慧,接着问:“最近感冒了吗?”
“好像没有,也可能有吧,或者是受凉集了寒气。”林慧最近吃什么东西,都像有一层油返回喉咙,油腻得天天想找辣吃。她可怜的医学常识告诉她感冒并不仅仅表现在头痛、咳嗽、喷嚏、鼻涕什么的,她最近在以前报社同事的朋友圈看到什么肠胃性感冒,她自我诊断大抵自己也是肠胃感冒了吧。
“呃,医生,亚甲炎是什么病?”
医生在病历上龙飞凤舞的做着诊断记录,“睡眠怎样?”
“不好,最近入睡比较难,做很多梦,醒了也很累。”
“大便好吗?”
“怎样才算好?”
“一天几次?稀便还是硬便吗?”
林慧从前没有关心过这些,要么拉肚子要么便秘,哪还关心这些,“这和亚甲炎有关系吗?”
“嗯。”对林慧的不答反问,医生很冷淡。
发烧吗?口干吗?最近压力怎样......
林慧回答了一串问题,医生才放下笔,对着电脑重新噼里啪啦地敲击键盘。
“你的情况是这样的,亚甲炎是甲状腺的病。”
“啊,不会突眼睛吧。”林慧惊得打断了医生的话,女人爱美之心胜过一切。
医生有些失笑,“不要紧张,就是一种炎症,直白的说,就像是甲状腺得了一场感冒。有些人很快就好了,也就一两个月。有些人可能一年半载,这个病属于自愈型的,也就是说没有什么特别针对的药。它有个过程,快慢,看个人体质。”
“最快也要那么长时间啊?”想着连日来的地狱,脊背上迅疾渗出一丝冷汗,“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快点好?”
“增强体质。”医生合上病历看了看林慧填写的年纪,“你还很年轻啊。”
“啊”林慧脑子“嗡”的一下空白,这句台词,在电视电影常看到,潜台词大概是没救了,你就该吃吃,该玩玩呗。
“原来你说的感冒是没得救。”林慧眼泪马上要夺眶而出。
医生“噗嗤”笑出声,“瞎猜什么呢?这个病一般四五十岁女性多发,你还不到三十,是不是很年轻?”
医患之间的那种冰冷一下消融了许多。
“这个病会比较痛,人的神经是相连的,可能还会引起其他地方疼痛,不要紧张。嗯,一般晚上会比白天疼,因为白天精神分散,到了晚上人的精神会比较集中。从中医角度来说,晚上的阳气减弱,邪气也容易入侵。这期间可能还会伴有发烧。我给你开了退烧药,烧高了再吃,还有止疼药,如果实在疼,你先吃一片,如果还不行,再加剂量。”
“就这样?!”林慧没有听到任何希望,好像这是一场考验意志的玩笑,里面根本没有治疗的药方。
“呃,一般会采取激素治疗,但我不太建议你用,先看这个星期的情况再说,激素停药比较麻烦,况且你这么年轻,身体素质应该还可以,如果你愿意用,我可以给你开,疼痛感不会这么强,水肿消散的情况也会相应好些。”
“对缩短病程有用吗?”
“这个不好讲。我刚刚给你讲了,这个病有个过程,是自愈型的,激素治疗会缓解你的痛苦。”
“如果不能让病好得更快,那还是不要。我看过吃激素身材变形的人,而且听说激素对骨骼有很大的伤害。”
“你们这些人啊,就是谈虎色变。那都是长期服用的副作用。少量短期是没有这些问题的,在国外激素的使用很普遍的。”
“我还是不要了。”
“嗯,你下个星期复诊再看情况。你要注意保持良好的情绪,良好的心态对病很有好处,再一个饮食要清淡,忌辛辣,要注意增加营养,提高免疫力。你看你这个年纪......”医生看看林慧的纸片身材,摇摇头道:“不要太过于热衷减肥,把身体搞坏了,十个胖子九个是营养失衡造成的。这期间,不要吃海鲜,盐呢,也可以换成无碘盐,这个不要求,你自己看着办,尽量少到外面吃饭,外面的菜味精多。”
“味精也不能吃?”林慧好奇,味精能有什么?
“嗯,也不是绝对不能吃,只是味精含碘也是比较高的。”
林慧私下想,“学问”。从来不知道,甲状腺问题还不能吃味精。知道了这个病如同感冒,林慧心里轻松了许多。
“医生,你是不是还没碰到过我这年纪的亚甲炎啊?”林慧怎么都觉得自己太倒霉了。
“也不是,其实感冒、压力、还有免疫力低都是诱因,你们年轻人啦熬起夜来就没谱,晚上人的免疫力是最弱的时候。”医生把单子递给林慧,“别多想了,注意别感冒,感冒会引起反复,保持开朗的心态。”
我能开朗吗?林慧心想,最近跟荣泽宇闹得都搬到路岑一家里住了。
夜幕一旦降临,便像是施了魔咒,地狱之门就立即打开。
林慧在初夏的夜晚冷得簌簌发抖,翻箱倒柜才找出三床薄薄的被子,电话铃一直响,来电显示是荣泽宇。
等林慧瑟瑟发抖的钻进被子,才拿起电话回拨过去。
“为什么不接我电话?就那么不想听我声音?”电话一接通,荣泽宇就劈头盖脸一通数落。
“在睡觉。”
“你也学会撒谎了,你个夜猫子这么早怎么可能睡觉?”
林慧没有多余的力气,清清嗓子道:“赶了一天的稿,你有什么事吗?没有我就挂了,我真的要睡了。”
“你不想跟我说话,就明说,你都离职了,找什么借口,睡吧睡吧。我明天再给你电话。”听得出荣泽宇在强压愤怒。
因为强忍住痛但眼泪忍不住,顺着脸颊往下流。林慧揩掉眼泪,捂紧三床叠盖的被子。她浑身的皮肤的每个毛孔仿佛都被细细的针扎,耳朵也钻心的痛,牙帮也痛,偏头痛得头皮都不能碰,脖子上的水肿好像比白天更肿了,浑身滚烫。
她躺在床上呻吟起来,从前看到荣泽宇的病人呻吟,她都会替他们觉得有一丝人前的不好意思。现在才知道呻吟是能在意识上降低痛苦的。
只要她肯松口,告诉荣泽宇她生病了,他一定会丢了魂似的飞奔过来,但是,一想到他生气的面孔,她绝不会开口,那副狰狞得出离的陌生的面孔只要一回想,就有一丝说不出的害怕或者更甚一点是恐惧。
荣泽宇不喜欢她跟任何男人说话,除了路岑一。
第一次见路岑一的时候,他就潇洒的告知自己性取向,让林慧觉得太好奇了,对同性相恋她没有任何歧视,只是她从来没有这样的朋友,况且荣泽宇很愿意他们做朋友,放心程度甚至超过长得好看的女伴,对林慧长得好看的闺蜜,荣泽宇从来没有好嘴脸,他认为好看的女人天生的招蜂引蝶,会把他的林慧带坏了。
只要认识他们夫妻俩的,没有不羡慕林慧的,也不知林慧上辈子是修了什么福,嫁到荣泽宇这样的老公,有个超级富有的爹,自己是个医术精湛的心脏科大夫,最主要还是个宠妻奴。
结婚后,荣泽宇不许林慧去上班,要她专心在家调养好身体,为了不至于太无聊允许她在家写写东西投投专栏。
林慧因此反而成了一个小有名气的专栏作家,对于林慧的荣耀,荣泽宇从不感到骄傲,反而处处戒备。
对于荣泽宇的行为,林慧认为是他太爱自己,紧张过头了,平常也就将就将就他,尽量避免跟男性接触。
路岑一在荣泽宇的眼里不是男人,也不会招惹喜欢女人的男人,所以他一边嘲讽他变态,一边又怂恿林慧跟他做朋友。
跟路岑一认识后,林慧对同性恋才真正有了脱离网络和书籍的更深层的了解,其实他们跟自己没什么不同,他们跟普通人一样有情有义有爱有恨,除了喜欢的性别,他们跟世人一样无二。甚至路岑一更本真纯粹,而且他身上的艺术气息让盛世美颜的他多了一份俗世难遇的发自骨子的优雅,当然还有一种怎样都不会令人不喜的痞气。每次谈及他们的初次见面,路岑一都会笑林慧惊得不自觉的“o”型嘴。
林慧本来想咬咬牙坚决不吃止痛药,这些药没什么好的,但是不行,她已经痛到用她的文字都疲于表述的程度,已经不是一个地方让她喊痛,痛得心脏都要裂了,这种痛的程度超出了她的预想。她爬起来,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像一头黑暗中的困兽无助地呜咽。
电话铃声在幽静的夜里特别有穿透力,在屋里狂走的林慧被吓了一跳。
“谁呀”林慧抓起电话也没看,无尽的疼痛已经让她出离的愤怒。
“幺宝贝,生日快乐。”
“啊,生日?”
“是呀,你看看时间,刚过十二点,我是不是第一个祝福你的人?”路岑一的在电话那头的得意可想而知。
痛得焦头烂额哪还记得生日。
林慧极力控制自己的声音:“谢谢!”
“嗯嗯,不像你啊,这么冷淡吗?”
“今天有点累,刚睡呢。”
“好吧,明天开门不要吓到,哈哈哈......”
路岑一是个浪漫的人,常常会给平淡的日子制造一些小惊喜,不知他给自己准备了什么礼物,这些都不是她现在可以顾及的,如果能让她不痛了就是天大的礼物。
她摸黑去客厅倒水吃药,她的意志完败给无尽的疼痛,只能靠止痛药来暂时脱离苦海了。
是自己的耳朵痛得出现了幻听吗?门口有窸窸窣窣轻微的脚步声。她屏息再听,确实有人在门口走来走去的声音。“忽”地一股热流直冲脑门,接着短暂性的空白。她杵在原地挪不动脚步。
慢慢适应了没有灯光的客厅光线,她死死的盯着门把手,一动不动。也不知过了多久,门外早没有了声音,是自己多疑吓自己。路岑一不是说早晨开门有惊喜吗?莫不是半夜叫人送了什么惊奇礼物放门口了?
等了许久,林慧趴在猫眼向外看,外面漆黑,看不到任何动静。她折回房间,走了两步,不知是好奇还是不放心,她又回到门口,再次趴在猫眼往外瞧。
“咯噔”一声,廊门感应灯亮了,一个大大的脑袋挡在猫眼前,一双空洞的眼睛盯向林慧,林慧惊得心脏麻痹,失声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