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与笛风做交易之前,卜玉镜是打算卷了家当连夜逃跑,找个地方避避难的。
但是,笛风提出的条件过于诱人,而且观笛风从容的神色,似乎也不会吃亏。
这样思来想去,卜玉镜觉得自己做的这个决定没有问题。
然而,这一次,她又错了。
这不,为了参加明晚的鸿门宴,笛风已经叫了许多裁缝上门来为他量身定制衣物了。
一早上,来来往往抱着布匹与锦衣的人都快踏破门槛了,笛风还没选到他满意的衣服。
“这位大哥,你已经很美了,穿什么都好看,求你别再折腾了。”看着笛风有些乐在其中的模样,卜玉镜可算是体会到了那些陪女朋友逛街的男孩子的心情了。
明明看来看去都差不多,他却非得来来去去挑剔。
笛风依然是躺在摇椅上,好不惬意,“既然你这样说,那便留下最后一件吧。”
卜玉镜连连付了银子,拿了衣服,打发了那些人走。
“拿去吧,记得,这是我付的银子,也就是我给你买的衣服,不用谢,我会记账的。”卜玉镜将衣服扔在笛风怀中,怒冲冲地走进房。
从抽屉里拿出小本子,又记下一笔,某月某日,衣物,二十两。
又看了看锦盒中所剩的银子,卜玉镜顿失了五分精神。
她起身走出房门,边走边道:“我要去茶楼了,午饭你便自己解决吧。”
想不到啊,来了这里,还是逃不过当社畜的命运。
天一日没塌,地一日没裂,就依然还是要上班。
这可真是让人伤感的事情呐。
“好看吗?”笛风从隔壁房间走了出来,微笑着望着卜玉镜。
卜玉镜不经意地瞄了一眼。
呵,买的新衣服这就穿上了!
明明是极为普通的碧蓝色衣衫,穿在他身上却明艳地让人无法直视。
这颜色衬得他的容貌更为清透飘逸,那周身自带的仙气更是呼之欲出,仿若是那夏日湛蓝的天空上披着淡薄的云层一般。
老天爷果然是不公平啊!
卜玉镜一边在心中赞叹一边怨上天的不公。
“好看~”卜玉镜极其不甘心地承认道。
哪里是好看,分明是十分好看,她都看得差点移不开眼了。
“果然玉镜的眼光是没错的,那你早去早回。”笛风站在门口向她挥手告别,那情景,真是像极了早上妻子目送丈夫去上班的样子。
卜玉镜走出门,长叹一声,“我果然是包养了小白脸吧!”
随后拖着沉重的步伐往茶楼而去。
之前,她还会为自己占的卦灵验了而自得其乐,但时日一长,再有趣的事情变成了每日的任务,也就毫无乐趣可言了。
书中的那些卦辞,卦象,她虽然已经有六七分熟悉,但每日为人占卜出这些大吉大凶的卦象,她却不知怎的,心中越来越畏惧。
仿佛自己真在窥探天意一般,本就不信神鬼的卜玉镜,现在却也怕出门被雷劈了。
卜玉镜垂着头踏进茶楼,一进门便又发现了茶楼中异样的气氛,与那次何太守上门找茬时一样的情景。
掌柜恭敬立在门口,偌大的茶楼又只有一个客人。
想也不用想,又是哪家有钱的公子包了场子在等她占卜。
卜玉镜跟着掌柜往楼上走去,窗边背着他们端坐着一位玄色衣服的男子。
“公子,玉镜姑娘来了。”掌柜战战兢兢地走了过去,将卜玉镜引了过去。
卜玉镜有些狐疑,她还从未见到掌柜像今日这般不安,这又是哪家的大人物?
那男子未出声,摆了摆手,示意掌柜离开。
掌柜点点头唯唯诺诺地赶紧走开。
“玉镜姑娘,请坐吧。”那男子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却磁性十足。
这声音一入耳,卜玉镜已然忘了之前自己所听到的任何声音。
似乎能感觉到这声音在耳中不停地回荡穿行,又似是缠绕在心头,勾人心魄。
卜玉镜走了过去,呆呆地坐在他对面。
光是听声音,便足以让卜玉镜的大脑处于颤动的宕机中了。
只是一抬头,对上眼前人的深幽的眼神,以及那如晨霜般冷漠的面容,心中一震。
明明不相识,卜玉镜却心生了一种莫名熟悉之感。
“姑娘,你没事吧?”男子淡淡的声音,传递出来的情绪却丝毫没有关怀。
卜玉镜微微颔首,屏住呼吸,“我无事,是我失礼了。”
见到此人,卜玉镜心头竟莫名产生出一种紧张感,以至于她都不敢去仔细打量眼前人的面容。
“听闻姑娘占卜灵验,今日是为了请姑娘为我卜一卦。”男子依然是那深沉又淡薄的语气,随后,他拿出一锭金子放在桌子中间。
而这次金子散发出来的金光却没能照进一向视财如命的卜玉镜眼中。
因为对面的这个男人周身所笼罩的低沉气压,令她根本无法分神去想金子的事情。
“那便开始吧。”卜玉镜伸手去拿竹筒,手却紧绷着难以放松。
“姑娘不必如此紧张,即使占卜不灵,我也不会寻姑娘麻烦,这金子依然是你的。”男子的手搭上卜玉镜握着竹筒的手,那如北极冰山的脸上此时竟然绽开了一缕微笑。
这一笑,仿若是千年的冰山瞬间融化,万里沙漠开出了鲜花。
卜玉镜嗔目,眼神中带了几分惊惶。
只是意外地,这男子的手却出乎意料地温暖。
她重新定下心神,沉思了片刻,扬起头,笑道:“公子见笑了。”
“姑娘似乎很害怕我?”男子松开手,望着卜玉镜,脸上有些微不解。
卜玉镜从袖中掏出了三枚铜板,摇了摇头。
她摇动竹筒,铜板在里面摩擦碰撞,仿佛声声都撞在卜玉镜心上。
“那是姑娘见过我?亦或者是我长得像姑娘的某个故人?”男子深幽的眸子里浮出一丝异样。
这样一看,好像是确实在哪里见过。
卜玉镜依然摇头。
见卜玉镜不说话,男子也保持着沉默。
两人对坐,四周鸦雀无声,仿若与世隔绝,只听得眼前这铜钱伶仃作响之声。
他的双眼静观着卜玉镜手中的动作,皓腕胜雪,红袖生香,这眉眼。。。
到底是在哪里见过呢?
“公子,我已卜出了结果。”卜玉镜将眼前人从沉思中拉了回来。
男子回过神来,修长的十指交叉撑着完美的下巴,“那姑娘为在下所卜是何卦?”
“艮下兑上,为咸卦,亨,利贞;取女吉。”
卜玉镜指着纸上之卦象,认真解释道。
“何解?”男子依然不动如山。
“此卦表面之意乃是亨通顺利,有利于坚守正道;娶妻可以获得吉祥,若公子是问姻缘,此卦乃是好兆,如果公子有心意互通之人,且心思纯正,那么公子将很可能在姻缘上迎来一个完满幸福的结局。”卜玉镜一字一句分析着,即使这些都是她依照脑中的记忆得出来的结果。
“娶妻吗?”那男子听完,平静的面容上带了一丝不易察觉到讽刺之意。
卜玉镜点点头。
“这锭金子如约归你,告辞。”男子瞧了卜玉镜一眼,微微颔首,拂衣便走了。
卜玉镜望着离去的人,叹息道,“等。。。”她话还没说完呢。
收了这么一锭金子倒是怪不好意思的,她才刚刚为他解卦象呢。
“是他自己走的太快,算了,那我只好勉为其难的收下了。”卜玉镜抓起金子塞入袖中,望着已经走远的人长舒了口气。
“玉镜,今天你可是遇到了贵人了。”掌柜的笑嘻嘻地走来,在卜玉镜旁边绕来绕去。
“掌柜的辛苦了,我走了!”卜玉镜自然知道掌柜打得算盘,却故作不明,拍拍掌柜的肩膀,提脚要走。
掌柜笑意一收,拦下卜玉镜,“玉镜,你就这么走了?太不够意思了吧。”
“掌柜的,你今天还没赚够吗?”
果然是商人,比她都还贪,自己赚了不少银子还想来分一杯她的羮。
掌柜朝卜玉镜摊开手,眼神示意,“哪有人嫌银子多的?”
“得了,十两请你喝茶,以后还望掌柜的多多关照。”看掌柜不肯罢休的样子,卜玉镜掏了十两放在掌柜手心,当是安抚。
“玉镜你也太小气了。”掌柜有些不满地咕哝着,连忙将银子收好。
卜玉镜走到门口,回眸一笑,“掌柜的,你若是嫌少,那我就换家茶楼了。”
“别别别,我的姑奶奶,这些天多亏得你。”听她这么一说,掌柜一时慌了。
进了门的摇钱树他可不能让别人拔走。
“那告辞,对了,明天我有要事,就不来了,替我和众人说一声。”卜玉镜迈着大步走出门,向掌柜嘱咐。
说罢,她则撒开腿一溜烟地跑了,怀中揣着那锭金子,笑得眼睛都没了。
鬼知道,她现在多感谢这位大方的公子,不然她真的要入不敷出了。
而与她相反的方向,那男子离开茶楼后,心中若有所思地漫步着。
“皇上,如何?那位神人说了什么?”突然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一个抱着长剑的年轻男子。
“江湖骗子罢了。”男子双眼漫无目的的望着前方,笔挺的身体像极了一棵会行走的杉树。
年轻男子身体一转,站在他面前,往后退着,笑道:“这里的人都奉她为神人,不可能一点本事都没有吧。”
“传言只是传言,我认为她的能力还不如神官厅最末尾的神官。”
对于刚才的占卜,若是换了别人,还确实能信几分,可他是应孤鸿,于他来说,娶妻一事就是笑谈。
可他要找的人到底又在哪里呢?
“是吗?原本我还很期待呢,不过就算她确实有能力也无法进入神官厅。”年轻男子佯装失落,摇摇头。
“我此行本也不是出宫来为神官厅搜寻人才的,只不过是刚好来到这里偶然听闻,略有几分兴趣罢了。”应孤鸿不以为意,淡漠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他已经出来的够久了,若是再不回去,恐怕这好不容易得来的醉月薇等不到带回京城了。
到时候又要被那个家伙纠缠唠叨,这样一想,顿时觉得脑袋微微作痛。
“也对,只是没想到皇上会千里迢迢亲自来这种穷乡僻壤买酒。”
“我若不是亲自来,难道你能拿到那酒吗?我也正好趁机清静几天。”应孤鸿冷冷的反问,眼角眉梢带着孤傲。
“这。。。”年轻男子挠着后脑勺,一时语塞。
“笛风已经不是从前的笛风了,而你朝槿还是从前的朝槿,就算是靠抢的你也敌不过他。”应孤鸿脑中又浮现出醉卧花间的逍遥身影,又看了看眼前年轻的热血男子。
一个虽然看似手无缚鸡之力但却心思深沉,一个虽然剑术高超但却脑子不够,谁胜谁败,一目了然。
朝槿有些不满,浓眉一皱,拔剑而出,“那可不一定,我谢朝槿也不是曾经的谢朝槿了,下山前师父说我的剑术修为已得了他的真传。”
应孤鸿目不斜视地往前走着,伸出食指将剑柄一推,“哐”的一声,长剑回鞘,寒光乍收。
“走吧,今夜回京。”朝槿还欲就此发表长篇大论,应孤鸿三两个字便将他的话生生堵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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