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明泽成了同学皆知的小偷,校霸。
但奇怪的是,他真得做了小偷、到处打架,变成了一个坏孩子,那些同学反而不像以往那样排斥他了,甚至有人跟着他混,叫他老大。
还有女同学给他递情书,跟他告白。
权明泽没理会那些人,他变得愈发沉默、阴郁,除了跟人打架,就是在教室内安安静静坐着。
没人敢再说他的不是,老师还专程把他叫到办公室,夸奖他,说他最近听课很认真,跟同学们关系处得也很好,值得表扬。
权明泽在办公室内低着头听完老师的夸奖,还从她这里领了三百的奖金。
她说,“明泽啊,你以后想吃什么东西,就用这些钱去买,不要再……留到年后结账了,好吗?”
权明泽知道,她是想让他别再偷东西了。他看着手里的钱,冲她点了点头,只是出办公室后,随手就把钱扔了。
有路过的老师说,“同学,你的钱掉了。”
“不是我的。”
权明泽回到教室,有人在讨论他,说他肯定又因为偷东西,被老师叫到办公室批评了。说他也就敢欺负同学,在老师跟前连个屁都不敢放。
很多人都认为孩子的世界是纯真的,却很少有人去承认,十岁的孩子们,已经有了成人社会的逢高踩低。
只是跟成人相比,他们说的话做的事比较幼稚而已。
“还是你?”
权明泽走过去,拽住了那个对他冷嘲热讽的同学。他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怯怯的孩子了,遇到这种事只会揍人,而不是解释。
很快,连背后敢偷偷说他的人也没了。
渐渐地,有人说,权明泽脾气越来越大,开始欺负高年级的人,还有同年级的小霸王们,因为他想当所有人的老大。
权明泽打那些人不是想做老大,只是他见到这些人欺负那些弱小的同学,就像是看到了不久前的自己。
他听到无数人在传这个谣言,可是没解释。
也没什么好解释的,就像他偷东西一样,没人关心真相是什么,他们只愿意相信自己所愿意相信的真相。
权明泽就这样跟权母相处了一年半,两人间的关系没太大变化,老师跟同学们对他的态度也没太大的变化。
唯有他自己知道,他从一个好孩子,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坏孩子……他已经没脸再去见院长奶奶了。
改变发生在权明泽十一岁下半年的一天。
语文课上,老师要求学生们自带一本名著,课堂上阅读分享,并挨个说说自己喜欢的理由。权明泽带了一本西游记,只是在他拿出书后,才发现封皮是原本的封皮,里面的书却被替换了。
他翻开,只是看了眼书上的两行字,脸上就瞬间爆红,他吓得下意识站了起来。
“明泽?”老师听到动静看过来,“你是想先分享自己喜欢的书吗?”
“不是。”他干巴巴地说了一句,坐下。
老师却走了过来,看着他红彤彤的脸问道:“是不是你想跟大家分享,又不好意思啊?没事的,来吧。”
她顺手要去拿桌上的书,可她刚抓住封面,权明泽就拽住了另一半,“不分享。”
他用力拽回书,却因为太紧张,书掉落在地上,散开了。
语文老师还有离他比较近的几个同学,都看到了书上的内容,老师的脸色当时就变了。她赶紧用脚踩住书,“都看什么?赶紧坐好!”
她说话的同时,已经弯腰把书捡了起来。
语文老师让所有人先看下自己带来的课外书,而她则拽着权明泽去了班主任办公室。
“怎么了?”班主任许久没叫权明泽来办公室,乍见到他进来,还有些惊讶。
语文老师的脸都气红了,“他在课堂上居然看黄书!!!”
她把书甩到了班主任跟前。
当天上午,权母被叫到了学校。听到这话,她蹙着眉头柔声道:“明泽,我都已经说过,你这个年纪不能看这种书,你怎么不听呢?那些书我都已经给你扔掉了,这本哪来的?”
她拿起书,翻了一眼,忧愁道:“都被翻成这样了,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看得?”
两个老师看权明泽的目光都变了。
他紧紧攥着手,只是抬头看了权母一眼,便咬牙低下头。
考虑到孩子以后的前途影响,校方只是责令权母好好教育他,并未在档案上留下任何痕迹。唯一留下来的勉强可以称为证据的东西,就是这本黄书,还有权明泽写的检讨书。
权明泽被勒令休学一周,好好反思。
回家的时候,他问权母,“是妈妈调换的吧?”
他已经不会像以前一样,问妈妈为什么不喜欢我,还要领养我……这种幼稚的问题。他只是看着她,眉眼间染着阴郁。
“我们明泽好聪明呢,竟然一下就猜中了。”权母笑眯眯地摸着他的脑袋,“所以我们明泽看了吗?那可是好东西啊。”
她看着他,目光痴迷。
不过一年半时间,他长开不少,比以前更好看了。
权明泽没跟她争辩,只是报警、联系儿童保护会的人,尝试离开这里。可是这么做,不过让他的恶名传得更远而已。
院长奶奶打电话问他怎么回事,“明泽呀,是不是有人在故意栽赃你啊?你跟奶奶说,奶奶给你主持公道!”
听到熟悉的声音,权明泽没敢出声,红着眼挂了。
他要怎么跟院长奶奶说,他做了小偷,还总是打架?
权母得知这件事,找到他,轻声细语道:“我还在给你们福利院捐款呢,如果我把那些钱要回来,你的那些弟弟妹妹们,大概就要吃不上饭了吧。”
这是权明泽第一次知道,原来人跟人差距这么大。
有人可以仗着自己的身份,光明正大做一些伤害别人的事情。
他跟她保证,不会再和福利院联系了,之后几次发现她再次调换他的书时,他也未曾闹过。甚至在她拿着那些书,要求一字一句念给他听时,他也乖乖答应了。
权明泽看起来比以往乖了不少,这让权母很高兴。
她破例不在家里饭菜中再放杏仁儿,要求他跟她一起吃饭。
可权明泽也只是看起来乖了些而已,他开始搜关于领养儿童的犯罪事项,认真阅读关于儿童的保护法律,还有关于养父母伤害儿童的刑罚——
即便那些法律条文对他来说十分晦涩,他有时候都不明白其中的名词是什么意思。
这一学就是半年多。
知道权母有赔偿小超市老板后,权明泽想办法从超市偷现金,一点点攒起来。等钱差不多的时候,就偷偷买了手机和相机。
所有他认为能称为虐待儿童证据的东西,都被他以拍照、录制视频音频的方式保存下来,留作以后使用。
权明泽一个人做这些很难,但他之前跟隔壁学校学生打架的时候,认识了一个好朋友叫安浩。
如果说他活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一点慰藉和念想,那也就是院长奶奶和安浩了。
权明泽十二岁时,跟他告白过好几次的同学许薇,趁着体育课上跟他独处的时候,故意扯烂了她自己的衣服,说他想要对她做不好的事。
他被叫到校长办公室,除了许薇跟学校校长主任以及他的班主任外,许薇父母也在。
这对夫妻指着他,唾沫星子几乎喷溅在他脸上——
“我们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可他差点毁了我女儿的清白,你们想道个歉就揭过,这也太欺负人了吧?”
“要我说,你们就该直接把这种人开除了。听人说他偷东西,打架斗殴还在课堂上看黄书……这种人再留在学校,是要祸害谁?”
许薇站在一旁,哭得几乎喘不过气。
这么大的事情,权母理所当然被叫了过来。
如以往那么多次一样,她跟人赔礼道歉,说话暗里藏刀,既表演了一个好母亲的角色,又加深了他的恶人形象。
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下来,所有人都知道权明泽是个小色鬼。
这个年纪的女同学,很多人对长相好看的校霸有幻想,但如果他跟猥亵女同学这一类词汇沾在一起,瞬间坏了那份美好的幻想,只剩下猥琐。
谣言越传越凶——
“权明泽课堂上好几次看黄书,都被人抓住了!”
“听说他们班好几个女同学,都被他骚扰过,还有一个差点被他骗得上床呢。”
“他一看就很猥琐啊,真是太恶心了。”
女同学见到权明泽的时候,恨不得贴着墙角走,偶尔投过来的目光,也是鄙夷嫌恶的。
权明泽没什么反应,他只是找到安浩,两人敲门锁进入许薇家里,放了些吓唬人的小东西。只是在他们离开的时候,偶然撞见她父母说,这件事成后,权母会给他们多少好处。
两人把这些都给录了下来,然后偷偷溜出了许薇家。
然而权明泽回家时不巧,遇到了权煜。
权母对权明泽这个领养的人十分关心,这让权煜一再吃醋。他截住权明泽要找茬,却偶然发现了手机的存在。
“你居然录这种视频,来栽赃我妈?”权煜不敢置信道。
权明泽冷着眉眼,“还给我!”
他伸手要夺,权煜却已经拿着手机,跑到了权母跟前。她一一翻看手机里的相册跟视频,除了一开始的惊讶以外,后面便是意味不明的笑。
“我们明泽,也长大了啊。”
长大两个字被她刻意拉长,如同在暗示着什么。
手机被权母丢到了河里,权明泽之前搜集的那些证据,全都作废。不止如此,她对他的警惕心加强,车接车送,基本上都不给他什么自由的时间。
而且更糟糕的事情是,权明泽上课时,有女生对着镜子涂唇膏,镜子刚好掉落在他鞋面上。最关键的是,穿着裙子的女老师刚好到达他跟前,镜子正好对着她裙底。
女老师是刚毕业的女大学生,她听说过他不少事情,本就对他调到这个班不满意。
此时发现他镜子放在鞋上,当即喊了出来,“你……你小小年纪,怎么能做出来偷看人裙底这种不要脸的事情?”
她又羞又气,声音因过度拔高而显得有些尖锐,当场就哭了。
那个涂唇膏的女学生,被女老师还有已经开始抵制权明泽的学生吓到了,她看看他们,有些害怕地选择了闭嘴。
权明泽的解释没用,女老师坚决要求学校给她一个处理结果,说他劣迹斑斑,不能再这样无限纵容。
之后他被退学,又在一年内转学三次,但都因为打架斗殴或者偷窃被劝退了。
所有人都觉得权明泽无可救药了,只有安浩知道,自己的好友是被养母设计了,她对自己的好友,有非分的想法。
权明泽和安浩约在了一个小胡同口见面,两个人各自靠在一面墙上,气氛很沉默。
最后还是安浩打破了沉默,“阿泽,你准备怎么办?”
此时正值夏季,天阴了,浓厚的乌云层层叠叠占据了天空,只有一些乌云缝隙间,才透出一点点光亮。
权明泽垂着眉眼,显得有些阴郁,“她说,要给我请几个家教,让我在家里学习。”
都说他有一个好养母,可是没人知道,家教是教他跳舞、唱歌还有弹琴的。
她说,“阿泽呀,你的身材比例是我见过最好的了。跳跳舞,能让你的身段更柔软些。”
“阿泽呀,你声音好听,如果练练唱歌就更好了。我平时喜欢听歌,你晚上唱给我听就好。”
“阿泽呀,你要多学习钢琴,培养下自己的气质。妈妈最喜欢有气质的孩子了。”
她对他的称呼从明泽变成了阿泽,对他的举动也愈发亲昵了,偶尔会拉着他的手一整天,都不允许他离开。
这些安浩知道的也不是很清楚,不过了解个大概。他很担忧,“阿泽,不然……你跑吧。”
“不用。”权明泽拒绝了,只是朝他伸手道:“有十块钱吗?”
安浩翻遍全身,找出一个五块钱,不由得讪讪,“不好意思阿泽,只有这点了。”
“够了。”
权明泽拿着五块钱,独自进超市,买了把折叠款水果刀,放在口袋里。
除了校门口被权母打点过的小超市,他没在其他地方偷过。
他回家时,权母找到他,“阿泽呀,从明天开始,你就要在家里学习了哦,高兴吗?”
她笑眯眯的,看上去很高兴,而他低着头,未曾说话。
手机上他高不高兴,根本不影响她的好心情。
连续一个月,权明泽每天学习唱歌跳舞跟钢琴。闲暇下来的时间,权母会拿着AV跟他一起看,一点点描述细节给他听,也会拿着黄色书籍,声情并茂地念给他听。
她说,“阿泽呀,你高兴一些,这是在培养我们的感情。”
权明泽看着那些影像,听着她的声音,觉得恶心到极点,却每次都硬生生忍住了。
权煜对此不满,觉得权母过于偏心,只是后来被她教训了,“阿泽自小没有爸爸妈妈,跟你不一样,我不是应该多关爱他一些吗?”
她苦口婆心劝说,权煜羞愧得没敢再喊她偏心。
七夕那天,权父出差,权母把权煜送到了外婆家,而她约权明泽一起吃晚餐。
家里摆着玫瑰,桌上放着蜡烛,看着十分浪漫。他们分坐在餐桌的两头,她笑着对他说,“这叫烛光晚餐,是要跟喜欢的人一起吃的。”
她拉住他的手,指头在他手背上摩挲。
“我呀,最喜欢我们阿泽了。”她舔了舔唇瓣,暗示性意味十足。
那天晚上,权明泽杀了她,又冷静地报了警。
室内十分浪漫,而她倒在血泊里,这场景怎么看怎么恐怖、诡异,可是他直盯盯地看着尸体许久。除了心头从未有过的轻松,再无其他感受。
警车呼啸而来,伴随着警察跟未成年保护组织的到来,即便他们有意隐瞒权明泽的信息。可他弑母的事情,还是通过各种小道消息传了出去。
权父跟权律师匆匆赶了过来,权母的娘家人也带着权煜到了。
未成年保护组织的人问了权明泽很多问题,他一一回答了,都说的是实话。他知道未成年保护法会保住他这条命,但是权家跟权母娘家的人会不会放过他,他却不知晓。
到权家四年多,他已经从懵懂少年,进了社会染缸。
他知道权势会给人带来多少不公平的事情。
警察跟未成年保护组织的人要带他走,可权家跟权母娘家的人不同意。双方僵持之际,一个老爷子横空插进来。
也不知他做了些什么,权明泽被带进少管所,权家跟权母娘家的人非但没再追究他,反而把一直嚷嚷着要找他报仇的权煜送到了国外。
权明泽后来才知道,这个人是他的亲爷爷,姓简。
这些事是他到少管所后才知道的,不过老爷子并未来看他,他也不在意。倒是过了不久之后,安浩也被带进来了。
“你怎么会进来?”权明泽阴着脸问道。
安浩只是不以为意道:“怕你被欺负。反正我有家跟没家也没什么两样,不会有人担心我。而且我学习不好,也考不了什么好大学,找不了什么好工作,进少管所对我未来也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