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昭昭沉默片刻,宽慰道:“冀北其实也没有那么糟糕,陈文硕那个人不错,或许云瑶在冀北过的还行……您如果担心,可以派人前去瞧瞧。”
  “倒是想派,没那么可心的人。”
  张良娣低头一笑,“其实我没什么的,早知道瑶儿是要嫁人的。”
  “她是太子殿下的女儿,自幼身份尊贵,享受了旁人没有享受的尊荣,自然也有她这个身份不得不承担的责任和义务。”
  “我记得前朝有好多公主要嫁去异族,悲苦终身,她嫁去冀北,总比嫁到异邦好多了。”
  谢昭昭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前朝荏弱,四夷蛮横,常以和亲维持边境和平。
  几乎每一朝都有公主远嫁异邦。
  张良娣又笑了一声,“我啊,也便是想着你熟悉陈家那位,又和瑶儿情分好,所以这些话便和你说一说,与旁人我都是绝口不提的。”
  谢昭昭也笑道:“你如果担心云瑶,可以再派些人过去,没有合适的人,我帮你选一选。”
  “那就多谢了。”
  张良娣与谢昭昭闲聊了小半个时辰后,谢昭昭便告辞离去。
  离开之前,张良娣提了件事——为云玥议亲的事情。
  先前本来裴良娣请张良娣办这件事情,但张良娣因为女儿出嫁和张自如死了的事情心力交瘁,自己倒是先病倒,这件事情就办不成。
  这便告知谢昭昭,让她帮忙物色。
  那话里话外,竟是提起谢昭昭六哥谢长安也不曾议亲。
  谢昭昭是见过云玥的,文静又乖巧,只是身子随了裴良娣不太好,若是匹配谢长安,其实也很不错。
  只是谢昭昭想起先前谢嘉嘉曾经提过,谢长安似乎和某位姑娘互赠礼物,这就不好乱点鸳鸯谱。
  所以谢昭昭也没明着多言,笑着应下便离开了。
  谢昭昭回去的时候,云祁正躺在廊下的摇椅上晒太阳,明明是锦衣玉带,一副富贵风流的世家公子模样,偏偏把脚翘了起来。
  动作慵懒随性的没个正形。
  但又奇异地潇洒好看。
  谢昭昭在院门前脚步顿了一下,缓缓往前。
  等她上到台阶上,云祁站了起来,扶着谢昭昭往那摇椅上去,“聊得如何?”
  谢昭昭可不喜欢那摇椅,自己坐在了廊下栏杆边,与云祁说了说张良娣那儿的事。
  云祁笑道:“她找你给云玥做媒?倒是找对人了,你正好最近也没什么大事,不如帮忙瞧一瞧。”
  “……”
  谢昭昭轻吸口气,“没给人做过媒呢,还挺束手束脚的,不知道从何处下手。”
  先前曾为陈文硕遴选妻子,结果还没定下,陈文硕自己看上别人了。
  等于是搁浅。
  云祁笑着正要说什么,林震从院子外面走进来,“殿下,太子回宫了。”
  云祁收敛笑容,“那咱们就去拜见父亲吧!”
  “好。”
  谢昭昭站起身来。
  两人直接前往太子办公的院落。
  难得的是,进去的时候,太子并未埋首与一堆的公文之中。
  太子的目光扫过谢昭昭隆起的肚子,和蔼地询问:“可有什么不适?”
  “没,一切都很好。”谢昭昭微笑着回:“身边的人还有阿祁都照看的仔细,父亲不必忧虑。”
  “那就好。”
  太子一摆手,示意云祁跟上来,“我们父子难得能聚在一起,今日不忙政事,一起吃个午饭吧。”
  “是。”
  云祁跟在太子身侧,顺势也扶了谢昭昭,明摆着是带谢昭昭一起。
  谢昭昭本想离开,但云祁扶她的手捏的紧,谢昭昭挣不开。
  再加上太子也没说什么……
  谢昭昭想起自己以前好像也和他们父子用过饭,沉默了一瞬之后便也厚着脸皮随着去了。
  吃饭的时候谢昭昭并未多言什么,都是听云祁和太子交谈。
  虽说是不谈政事,但到底是天家父子,说着说着,还是转到了贪腐的事情上面去。
  不过说的都浅显,深一些的问题两人都避而不谈。
  饭后,云祁扶起谢昭昭,“早上起得早,你怕是累了,我送你回去歇息吧。”
  谢昭昭想着,约莫云祁是和太子要说旁的事情吧。
  累到的确也是累了。
  她微笑着说道:“红袖和红霞送我回去休息就好,你留下陪父亲说会儿话吧。”
  “那……也好。”云祁交代红袖和红霞,“好好照看王妃。”
  待到谢昭昭与红袖红霞一起离开,云祁转向太子,“父亲近日身子可还好?”
  “老样子。”
  太子淡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孤的身体孤知道,不是几服药,几顿药膳能调理过来的,你不必日日盯着。”
  “倒是那邱子阳之死,是你吧?”
  云祁沉默不语。
  “你不说我也知道是你,你啊,胆子大,本事也不小。”太子缓缓地吸了口气,“挺不错……这次如果不是你,真的修出个什么通天塔,搞得天底下的道士都当自己是真神仙了。”
  “又不知道要闹出多少乱子。”
  云祁垂眸:“是父亲没拦我。”
  太子看向云祁:“别扯孤,与孤没关系。”
  云祁笑:“好的。”
  太子执掌六部,耳目众多,云祁能把邱子阳那件事情办的如此干脆利落,不过是太子顺水推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只是他既然不承认,那云祁也自然是不多言。
  父子两人你来我往地拉扯了几句。
  云祁忽然说:“父亲,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底线在何处?”
  太子微微眯起眼眸,“你想干什么?”
  云祁说:“拨乱反正。”
  “……”
  太子盯着云祁狭长而深邃的眼睛,只觉得那眼眸之中如一片汪洋大海一般,平静的不起一丝波澜,却偏偏又神秘莫测地让人看不透他。
  沉默良久之后,太子缓缓开口:“范围缩到最小,伤害降到最低,不动国本,是孤的底线。”
  云祁点头道:“那儿子明白了。”
  太子深深地看了云祁一眼,不在这话题上逗留,随口地问起了经香阁,问起了贪腐。
  他大约知道自己这儿子坐不住了。
  以前太子会担心云祁的分寸。
  可是随着云祁巡视一周,处置岐阳王府安顿冀北,太子对云祁的信任水涨船高。
  他相信他有分寸,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如果实在他分寸不当……年轻人冒失一二也在所难免,他这做父亲的,自然要为儿子保驾护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