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后，黎窈灼班师回朝。
行军三日，已经隐约能看到金陵城墙。
只是大军之中，一辆简陋的马车却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黎窈灼看向马车，眼中忧色一闪而过。
黎宁州骑马跟在她身侧，低声道：“二姐，他……不会有事吧？”
自萧寒渊在飞鸟涧被救回来，整个人就陷入了成日的昏睡中，清醒的时刻寥寥无几。
他头上的白发越来越多，好似浑身生气被人在睡梦中抽走了一般。
黎窈灼心一颤，却逼着自己扭头看向前方ʟ：“楚玄在，应当不会有事的。”
这句话不知道是安慰黎宁州，还是安慰自己。
马车内，楚玄坐在萧寒渊身边，看着他清明的双眼，缓缓撤下了银针。
萧寒渊艰难的撑着身子起来，朝他笑：“楚大医，多谢。”
楚玄淡淡的看着他：“值得吗？”
萧寒渊透过晃动的车帘看向最前方那道身影，眼中溢出温柔的笑。
“与其昏沉活数月，本王倒更愿意跟她在一起半日。”
楚玄闭了闭眼，将银针放进药箱，再无他话。
一个时辰后，黎窈灼看到了等到城门口的顾之安及文武百官。
黎窈灼翻身下马正要上前，手心突然被人握住，转头看去，竟是萧寒渊。
她猛地一震：“你……”
萧寒渊目光灼灼的看着她：“让宁州去汇报，你同我去一个地方，好不好？”
黎窈灼心里陡然一酸，纵然知道这有居功嫌疑，她却也点了头。
萧寒渊笑了，他这才看向顾之安：“之安。”
两人相交多年，顾之安看懂他眼底的请求，缓声开口：“无妨，去吧。”
只是他心中，却有种捉摸不定的不安一闪而过。
萧寒渊翻身上马，朝黎窈灼伸出手：“上来。”
万众瞩目下，黎窈灼脸有些发热，心脏却莫名下沉。
马蹄声起，楚玄看着两人同乘一骑的背影，嘴边重重溢出一声叹息。
金陵城外，萧寒渊策马奔腾，像是在追赶着什么。
终于他勒住马，黎窈灼看着眼前的场景，眼眸顿时深邃。
萧寒渊轻声道：“窈灼，扶我下马。”
黎窈灼一愣，随即像是意识到什么，她猛地抓住萧寒渊的手，冰冷的触感让她心底重重一颤。
萧寒渊垂眸，下意识的看着她的手，突然喃喃：“你说，我怎么就没抓住呢？”
黎窈灼忍住泪意，将他从马上扶下，随后跟着他走进了眼前的园子里。
当两人站定在一颗枝繁叶茂的大树下，萧寒渊终于撑不住，扶着树缓缓坐了下来。
他看着大树四周迎风招展的花，低低道：“窈灼，我这两年一直在想，曾从你手中夺走的东西，我要一样样还给你。”
“那些同奔霄相差无二的小矮马，还有这些跟我毁掉的那些花一样的花，还有很多很多，我想过用一生来弥补你，窈灼……”
他口中突然朝外溢出血来，抬眸却看见黎窈灼眼中的泪。
萧寒渊慌慌的擦去嘴角的血：“没事的，窈灼，你别哭，别哭……”
“我早知有今日，自取蛊那日开始，我便知道只有三年好活，我努力做好一个摄政王，努力补救自己犯下的错，也等到了你回来，我很满足。”
“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他一字一句，真心恳切，可说到最后，他自己却也哽咽。
“窈灼，这一世太短了，若有来世，咱们再重新开始好不好？”
“我不会再错了，你信我，好不好？”
黎窈灼不停的擦着他唇边的血，梗着脖子点头：“我信你，我信你的。”
萧寒渊扯开嘴角，从怀中掏出半截玉簪放在她手中，紧紧握住。
他想说，别忘了我，可他的窈灼还有那么长的人生，总不能一直念着他。
所以，萧寒渊最后说的是：“窈灼，忘了我吧……”
天地万物，风吹过叶簌簌。
黎窈灼紧紧抱住他逐渐冰冷的身体，泪混着他的血，一滴滴砸落在地。
她终于崩溃痛哭：“萧寒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