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婉躺在纪冷明的床上，大脑恍惚，精神亢奋，哪怕早已深更半夜，再过几小时天都亮了，可她仍然一点睡意也没有。
在把纪冷明的小房间参观了个遍，把能翻的东西都查看了个遍后，温婉实在控制不住自己，决定出去溜溜。
刚和她的男人确认关系，如此良辰美景，怎么能睡过去呢？哪怕偷偷潜进书房，看看他的睡颜也是不错的！
温婉心潮澎湃、动作麻利的出了卧室门，蹑手蹑脚凑到书房门口。
睡在客厅沙发上的埃文很警觉，听到第一声细微声响时便醒了。
他锐利的视线扫了圈，发现鬼鬼祟祟的家伙是大小姐，立刻很识趣的拿毯子盖住头。
温婉在黑暗中舔舔嘴角，尝试去转动门把手。
‘咔’，门开了。
发现门这么容易打开，温婉还挺意外。
是对她不设防？
还是习惯使然？
还是纯粹忘记了？
无论哪种情况，等下她见到他，都要好好教育他一顿！
男孩子在家里，怎么能不锁门呢！万一遭遇流氓了怎么办！
果断推门进入。
一进屋，暗淡的光线立刻扑入温婉的眼睛里。
她抬头去看，发现纪冷明正坐在书桌前，手里拿着笔，另一只手摸着键盘，正把视线从电脑屏幕移到她的身上来。
冷白光映衬着清俊的面庞，看起来有些消瘦。
这么晚了，他还没睡，还在工作。
这个认知，叫温婉心里一疼。
纪冷明看温婉呆呆地站在门口，心里觉得有点好笑。
他冲她招招手，轻唤道：“过来！”
这两个字，也不知戳中了她什么，莫名的叫温婉老脸一红。
关好门，心尖掠过一丝颤抖，温婉不得不承认，这种情境下，她有点紧张。
明明她才是张牙舞爪的那个，可在直面所爱之人时，偶尔的，也会怯懦不堪。
纪冷明办公椅旁放着一张小凳子，他招呼温婉坐过来。
温婉瞅了眼，腮帮子鼓了鼓，表示不太愿意坐得这么矮。
纪冷明眼带笑意：“抱歉，我屋里没其他椅子了，或者你可以坐到我的睡铺上，但会离我有点远。”
“我倒是不情愿你离我离得那么远！”
这话一下子把温婉心底的那点小别扭给打碎了。
她端端正正坐好，高度只到纪冷明的胸口处，看他时，需得仰着头。
纪冷明也不愿温婉老是仰着脖子，于是，说话时，弯着腰，尽量让自己低一点，达成一个和谐的交流方式。
温婉来时有一肚子话，可见到人了，反而不晓得该说什么才好。
她没话找话的问：“你怎么还没休息啊？不累吗？”
纪冷明挑眉：“你不也没睡么！”
温婉心想：我没睡，是因为太兴奋了，可不是工作闹的！
但这话没法直说，她还挺想给纪冷明留个‘敬岗爱业，绝不玩物丧志’的人设的。
纪冷明从书桌上堆叠的厚厚的材料里扒拉出一份计划表。
他交给温婉。
低声说：“很多时候，不未雨绸缪不行，芯片厂建设即将开工，但麻烦矛盾也会接踵而至。”
“首当其冲的，就是来自M国的阻力。”
“现在，我们每年与M国就芯片方面的贸易逆差，高达2000亿，我们搞自主研发，依照那群高高在上的白人的利益至上的思维，绝对会穷追猛打，不会给我们一丁点崛起的机会。”
“而且我看了下国内的舆论环境，即使国家大力强调‘科技强国，科教兴国’，但一部分国民的思想认知依然停留在‘M国是救世主，他们会帮助我们’这一层。”
“无论是对内，或是对外，这条崎岖的路，注定避免不了一场又一场的恶战！”
温婉看着手里的材料，不由秀眉蹙起，表情渐渐凝重。
她手里的材料是一份名单，这些人的名字后面都有属于他们的简介，他们是华国人，手里有多项专利，无一例外，全是微电子领域的顶尖人才。
只不过国内并不配套的学习研究工作环境，使得他们不得不留在M国发展。
上辈子她顶级的家世背景，让她能轻松得到一些内幕消息，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份名单上的大部分人，都被暗杀了！
纪冷明给她看这份名单，意义已不言而喻。
温婉对上纪冷明黑黢黢的眼眸。
“你是想.....”
她又移开目光，隽眉皱得更深。
“可这很难，几乎做不到。”
“你应该知道《瓦森纳协定》，协定下的42个成员国，其先进材料、电子器件、传感与激光、船舶海事设备、推进系统...都在M国的控制内。”
“你可以引进M国的整条生产线，但你工厂的每台仪器、每个零件都由M国说了算。”
“我们暂时没有自主造芯的能力，需要依赖M国技术，然后学习消化，你这么赤果果的挖人才，只怕你的厂房还没开始建，便胎死腹中了！”
纪冷明能明白温婉的想法。
M国在芯片制造业上，无论是成熟制程，还是先进制程，都处于绝对领先地位。
学习最厉害的那个人的先进技术，短时间来看，无疑是最快的提升自己的方式。
但也需要考虑其他方面。
纪冷明想了想，问：“我们都知道历史，用不了几年，M国会出台实体制裁清单，所有的含有M国专利技术的软硬件都无法使用，你觉得，短短几年内，我们能研发出取代M国的设备，实现国产化替代吗？”
哪怕温婉并不混微电子领域，也知道国产芯片技术与国际先进水平相比，至少落后了15年。
短短几年，就想追平长达15年的差距，这无疑痴人说梦。
况且对手不曾止步，还在继续发展。
温婉很果断的摇头。
见她摇头，纪冷明眼底掠过一丝笑意。
他跟她说：“进步需要循序渐进。”
“就比如说，我是班上的最后一名，现在我想提升自己的成绩，在设定目标时，‘赶超第一名’可以作为长远战略路线，但不能把当作首要目标。”
“我可以尝试挤进30名，再挤进20名，稳定前十，在慢慢进步中，找寻适合自己的学习方法。”
“芯片研发也是这个道理。”
“贸然学习第一名，对方的奥数题是你陌生的，对方的逻辑思维是你不具备的，对方看的辅导书是你没见过的。”
“生搬硬套对方的模式，只会水土不服，走不长远，进而进取心大受打击，最后宏大志愿被迫夭折。”
温婉第一次听纪冷明跟他说这些，还挺新奇。
她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炯炯有神，仰头看纪冷明时，既有奇妙新鲜，又有溺死人的深情。
“所以呢，既然不引入M国的生产线，你的晶圆厂要怎么搞？”
此刻的纪冷明是愿意把温婉当自己人的。
而且，他也说了要和她培养感情。
他很乐意让温婉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纪冷明伸出一根手指。
“两步走。”
“第一，建立‘非美系’半导体生产线。”
紧接着竖起第二根手指。
“第二，建立验证线。”
“第一条好理解，所谓‘非美系’，即生产线上的所有的设备，均非M国供应。”
“我已经在和几大高校合作了，托他们的人脉，准备找R国、H国、西欧等国的设备替代，凑齐一套没有M国设备的生产线，相关合约还没正式签署，但应该会很快落实。”
“关于我说的第二条，因为设备全是‘非美系’，整条生产线的光学畸变可能不稳定，需要不停的翻修调试。”
“想要实现冷机热机、产线调通、工艺良品率达标，离不开一次又一次的验证。”
“而且，一旦生产线稳定，必然要走设备国产化这条路。”
“国产设备替代R国、H国、西欧等国的设备，仍然需要验证线去验证。”
“因此，验证线也是非建不可的！”
“这套模式，虽然短期内无法成为‘优等生’，但它的发展空间是巨大的，可以绕开M国的长臂管辖，尽可能规避掉M国霸权带来的负面影响。”
“正如我刚刚给你举的例子，在进步中，寻求属于自己的突破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