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染到哪了?”
太后娘娘自打执金吾出宫后,便直让人汇报着金吾卫的行踪,她觉得,以她皇儿对吕德胜的喜爱,陪葬名单里必有吕德胜!她就直在等着那刻的到来。
可当她听到金吾卫敲开了承恩公府的大门时,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林染到哪了?”
回话的小太监战战兢兢地道,“因太后娘娘,执金吾林染林统领带着金吾卫到了承恩公家。”
太后娘娘只觉得头晕目眩,皇帝这是想干什么?他要赐死谁?
“立刻给哀家摆驾御乾宫!快!”
不料,太后的仪驾紧赶慢赶地到了御乾宫,正要往康成帝的寝宫而去,就被魏自立拦下了。
太后娘娘叱道,“放肆!给哀家起开!”
魏自立不为所动,并没有让开,“太后娘娘,皇上说了,谁也不见。”
他说这话时,守在御乾宫的金吾卫全都朝太后看了过来,锐眼逼人。
太后娘娘大概意识到什么,她冲着里面喊,“皇儿,你不能这样,他是你小舅舅啊!”
里面刚吐了回血的康成帝冷笑,他母后很了解嘛,她根本就不知道陪葬名单,可是金吾卫往承恩公府去,她就猜到了她弟弟要出事。
他这边也收到了林染刚传回来的消息,当时他刚从谢家出来,按他们速度,现在也刚到承恩公府而已吧?
承恩公府
国舅爷彭勇在听完皇帝外甥那则加恩赐令陪葬的谕旨后,就抱着柱子痛哭流涕,死活不肯慷慨赴死。
林染看了看时辰,决定进行最后次劝说,再不听,他就要让人动手了,“国舅爷,请选样,然后上路吧,不要逼我们动手,给自已留点体面。”
国舅爷抱着柱子,哭得把鼻涕把泪的,“姐,救我,让外甥放过我吧,我还不想死啊!”
盛淮兴在旁直摇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谕旨上那句‘为朕寻来仙长炼丹,朕心甚慰’道破了他有此祸的关键。
“动手!”林染下令,从他们踏进承恩公府起,彭勇早已使人向宫中报信,如果皇上要放人的话,耽误这么久,早就有人来阻止了。既然直没人来,那意思就很明了了。
于是,堂堂国舅爷就被金吾卫勒死了。
“走,去下家!”
金吾卫在短短个时辰的时间里就去了三家,长安城里的官宦人家顿时噤若寒蝉,在得知皇上大行之前连国舅都带走时,他们已经没脾气了,都在心里默默地祈祷金吾卫今夜不要上他们家!
要知道,众大臣原先还在紧锣密鼓地商量着支持哪个皇子做储君呢。
要知道皇上驾崩他们要跟着陪葬,他们定不会暗中盼着皇上驾崩的,定会深切地希望他长命百岁的,不,是万岁的。
赵家提心吊胆地留意着执金吾的动向,就怕他们朝赵家方向而来。
严府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御史严华为人正直、立朝刚毅,以弹劾和纠察百官为己任,不畏权贵、直言进谏,朕甚悦之,特加恩赐令陪葬!钦此!”
严华麻木地听着,皇上这道谕旨即便把他夸成朵花,都改变不了他要带走自已的事实,他要给皇帝陪葬了!
“为什么?”
见他这样,盛淮兴好心地解释,“严大人,皇上即将大行,他不能没有御史可用啊。”
“那他可以让吕德胜下去陪他啊!”严华声嘶力竭地喊。
“严大人,慎言!事已至此,多为子孙家人考虑吧。今晚我们登门的,不止严府。”为了让他麻溜就死,盛淮安不得不多说句,“严大人,请吧。吾等还有要务在身,不能再耽误时间了。”
严家人听到他这话,莫名就觉得没那么伤心了,怎么回事?是啊,他们严家也不是最倒霉,前面的薛家、谢家甚至承恩公家都乖乖就范了,他们严家还能反抗不成?
从严家出来,林染看他。
“统领,干嘛这样看我?”
“你在谢家的时候可啥也没说。”
盛淮兴呵呵笑了下,然后回道,“谢家深明大义得很,不用我多说。我刚才说那话,都是为了不耽误干活。”
接着,他们又走了近十家人。
盛淮兴算是看明白了,写谕旨的人是真促侠。对于这些要陪葬的大臣,谕旨有罪就数其罪行,然后赐死:没罪的,就夸他,各种夸,说他太好用了,皇上想带走,带到地下继续重用,然后赐死。
这夜公务执行下来,他对皇上的夸赞都产生心里阴影了。估计那群大臣在听到谕旨时,也是样的想法:皇上,别夸了别夸了,咱能不要这夸赞么?只求不死。
皇上甚至还赐死了个宠臣,那个宠臣的地位仅次于吕德胜。
皇上给出赐死的理由是他想要个贴心的。
这话出,对那宠臣而言可谓晴天霹雳啊。对方直呼,都是宠臣,皇上你为何要区别对待?
统领告诉他,其实是皇上恨他嘴巴不严,将他身边之事暗中透露出去。
他们每完成个,便在名单上勾上个勾,再去下家。
这夜的长安城,他们杀得人头滚滚。
等后来,有人对这夜被赐死陪葬的大臣进行统计,发现他们这朝的臣子好为难,做康成帝的臣子好为难,太差了不行,会被带走,太优秀了也不行,也会被带走。
御乾宫,康成帝夜未睡,他数着已经处理的大臣:中书令薛怀民,吏部尚书谢明堂等人,国舅彭勇,御史严华,太子太傅陈炳光,宠臣柳书杰……
就差最后家了。
他该做的都做了,如果有什么遗漏的,也只能留待子孙解决了。他叹息着想道。
这次他出手,几乎视同仁,觉得有威胁的,每家带走两个人。他只是想剪除些人,特别是那些大家族的羽翼,并不是想逼他们反,造成皇朝动荡。不患寡,患不均,他觉得自已这做法没问题。
确实如康成帝所料,那些在这晚被金吾卫光顾了的官宦人家,出门打听,发现这次康成帝打击的面有点广,然后突然就没那么伤心了是怎么回事?..
你被砍了只手?我被削了条腿。
你的脑袋被摘了。我肚子没了。
大家都有损失?那没事了,都还能活着,慢慢恢复呗。
唯独谢湛,听着心腹的回复,猜到了皇上的用意。那些被陪葬的大臣同样心知肚明,以为谕旨的夸就是真的夸了,那是真正的罪名不宜公布!
他不由得感叹,皇上这手平衡真是玩得好。
吕颂梨同样在感叹康成帝的帝王心术,觉得必须给他颁发个端水大师作为终身成就奖,才对得起他这手。
御乾宫内,康成帝放下手中的名单,缓缓朝旁的魏自立伸出手,“拿来吧。”
“皇上,真要?”魏自立的眼睛已经蓄满了泪水了。
“嗯。”
康成帝看着手中的九粒丹药,然后把服下,就躺回龙床上,闭上眼睛。
刻钟后,当冬日初阳的光线划破云雾,丧龙钟响彻长安城:当——当——当……
长安城内,几乎所有人都经过了惊心动魄的夜,此刻,大家听着钟声,都觉得好巧。
这丧龙钟的九声,吕颂梨也听到了,她站起身,看向皇宫的方向,当生则生,当死则死,宋秩,你真不愧是代帝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