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景和书院出来,卫嫣和沐清清换回了自己的衣服。
沐清清很愧疚,想去卫家向卫夫人赔罪,被卫嫣阻止。
她喝了姜汤浑身都暖和起来,并没有感觉有哪里不适,不想让卫夫人担忧。
江云飞一直在外面等着,明显是要护送她回去。
想到在书院发生的事,卫嫣的脸还是很热,她不敢看江云飞,低垂着脑袋上车,脚上却似乎还残留着少年掌心滚烫的温度。
“小姐,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秋兰疑惑,凑过来想试试卫嫣额头的温度,卫嫣偏头躲开,轻声说:“没事,就是逛街逛的有点热。”
马车走到半路停下,江云飞买了一盒桂花糕递进车来。
之前落水闹得兵荒马乱,看到糕点卫嫣才想起自己没吃午饭,有些饿了。
清甜的桂花香味在嘴里漫开,卫嫣不觉带了笑,秋兰小声嘀咕:“这周公子还挺有心机的,竟然能打听到小姐爱吃这家的桂花糕。”
卫嫣不喜欢“心机”这个词,淡声说:“应该是巧合吧。”
“才不是巧合呢,”秋兰反驳,“这家店跟咱们回家不顺路,得绕好长一段路呢。”
也就是说江云飞是专程绕路到这边来买的。
卫嫣咀嚼着嘴里的桂花糕没了声音,脸却越来越烫。
卫嫣是偷溜出来的,回府也走的后门。
一进门,主仆俩就紧张起来,不自觉弯着腰,四下张望,做贼似的。
江云飞看不下去,温声提醒:“你不必如此害怕,若是有人看到,你就说自己在屋里待烦了,到园子里逛了逛,这是你家,没人会为难你。”
“对啊,小姐,这是咱家,咱们怕什么呀?”
秋兰恍然大悟,腰板挺了起来,卫嫣也跟着站直。
这话显得她刚刚挺笨的。
感觉有些丢脸,卫嫣想赶紧带着秋兰回去,抄手游廊转角突然冒出个人来,卫嫣刹不住脚,眼看要撞进那人怀里。
江云飞眼疾手快,两个跨步上前,扣住卫嫣的手腕把人拽回来。
等卫嫣回过神来,江云飞已经以保护姿态挡在她面前了。
“嫣儿妹妹?”
对方不确定的问,语气明显带着惊喜。
卫嫣从江云飞身后探出脑袋,还没认出来人是谁,秋兰已惊呼出声:“苏少爷,你怎么会在这里?”
苏淮远温笑着说:“我已中举,辞别先生来夷州游学,正好族中堂弟近日要定亲,家父和母亲便也一同来了夷州,接下来我可能要在府中叨扰一段时间。”
卫父来夷州上任之前,一直在青州做官,和青州书法大家苏慕是至交好友,两家比邻而居,卫嫣幼时常去苏家玩,和苏淮远算得上是青梅竹马。
不过苏淮远小时候要胖一些,如今瘦下来,长成了风度翩翩的俏郎君,他年长卫嫣三岁,今年已经及冠,周身气质沉稳,因中了举,举手投足都有着读书人的书卷气。
卫嫣认出苏淮远,从江云飞身后走出来,福身还礼:“母亲来夷州后很想念伯母和苏哥哥,苏哥哥能在府中住上一段时间母亲定然非常高兴,算不得叨扰。”
卫嫣这声“哥哥”叫的很自然,苏淮远弯眸笑起,江云飞看着二人互动,眸色沉了些。
苏淮远也很快注意到江云飞,好奇的问:“这位是……?”
江云飞没有回答,看向卫嫣,等着她这个主人家介绍。
莫名的,卫嫣感觉少年人的眼神多了两分压迫感。
卫嫣捏紧绢帕,感觉右脚有些热,如实说:“他叫周锦朝,最近也住在府中,是芦山学院的学生,我……”
我和他定了娃娃亲。
卫嫣没办法把这句话说出口,只能变成:“我出来转转,刚好和周公子碰到的。”
苏淮远听到芦山学院,眼神亮了些:“芦山学院这几年出了很多人才,周公子能进这里一定也很有才学,以后我们可以一起交换诗作,探讨时政。”
苏淮远主动发起邀约,丝毫没有身为举人的高傲不屑。
江云飞宠辱不惊,淡淡应道:“好。”
说完看向卫嫣:“你刚刚不是说很累了吗,怎么还不回去休息?”
他没称卫嫣为“卫小姐”,模糊了称谓,多了两分不可言说的亲密,显得他们关系很好。
卫嫣诧异的看了江云飞一眼,江云飞很是坦然,似乎并未察觉这样说有什么不妥。
苏淮远立刻体贴的说:“嫣儿妹妹累了就先回去休息吧,以后我们叙旧的机会还多,不必着急。”
这话说的好像卫嫣不回去休息就是为了在这儿跟他叙旧一样。
感觉气氛有些微妙,卫嫣连忙带着秋兰回了自己住的院子。
两人走后,江云飞也要离开,苏淮远突然开口:“卫伯母非常疼爱嫣儿妹妹,就算你治好痴病,还进了芦山学院,也配不上嫣儿妹妹,你若有自知之明,就该离嫣儿妹妹远些。”
苏淮远脸上仍是带着笑的,却不像方才在卫嫣面前那样和善,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带着恶意。
江云飞并不生气,反问:“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在这儿评判我?”
苏家是书香世家,在青州很有名望,苏淮远才刚及冠就中了举人,更是春风得意,他根本没把这个痴傻多年的少年人放在眼里,却没想到江云飞对他会这么不客气。
他上下打量着江云飞,生气的说:“卫伯母收留你是好心,你却如此放肆无礼,我一定会让卫伯母和嫣儿妹妹看清你的真实面目的。”
苏淮远的姿态仍是高傲的,说完脸上的笑意更深,像是抓住了江云飞的什么把柄。
江云飞勾了勾唇说:“我是什么面目,取决于站在我面前的是什么人。”
站在他面前的是个冠冕堂皇的伪君子,他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江云飞不想和苏淮远浪费口舌,说完那句话就转身离开。
晚上,卫家设宴为苏慕夫妇和苏淮远接风,江云飞和孟氏也受邀参加。
快开宴时卫嫣才跟着卫夫人来到宴厅。
她换了身湘妃色衣裙,裙摆上用金银双丝绣着穿花百蝶,在烛光下折射着粼粼的亮芒,贵气逼人,但她眉眼清润,单纯懵懂。
像是含苞欲放的牡丹,娇贵却不失清纯。
苏淮远看得直了眼。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