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三岁的孩子学起王安石的样子十分可笑,可王旁却笑不出來,能把王安石气成这样是什么事呢,
正琢磨着,两个轿夫抬着的一顶小轿从身边经过,不用看就这知道这轿子里面肯定是坐着某位官员,硬木轿子上雕着花纹飞龙,轿顶使用布盖着,四周饰有布帷的,这样的轿子又称做暗轿,也叫暖轿,送宋太祖时候就规定,只有官员才可以乘坐暖轿,
看轿子去的方向正是王旁刚刚出來的王安石的府上,轿帘掀起一角,里面的人探出半个头來:“王爷。”
王旁站住了脚步,
“停轿。”里面的人说了声停轿,轿夫一起站住,轿头拉长了声音喊着停,两个人一起轻轻的将轿子放下,
轿子里的人走了出來,朝王旁拱手说道:“这位可是镇南王吗。”
王旁朝这人的脸上看去,见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方方正正的脸庞,长眉慈目,这人肯定是王旁见过的,但又不是三品以上能够经常上朝的官员,王旁迟疑了一下,
“王爷,我是登州的许遵啊,哎呀,几年不见王爷越发的精神了。”
王旁立刻想起來,自己出使辽国的时候路过登州,当时许遵正是登州的知府,可那时候王旁不是王爷,不少朝廷中的官员都知道,宋英宗那段时间是不敢惹王旁,也部想留王旁,所以,不少地方官能回避就回避,为数不多之处的官员佩服王旁少年英才,特意接待他,许遵就是一个,
“许知府,你怎么來京城了,对了,是不是为了阿云的那个案子啊。”
“唉,正是,我是前日刚到的京城,正好有事要请令尊出面。”
许遵很久沒进京城了,前些日子接到吏部的公文,被任命为大理寺的详断官,这次进京是來上任的,他也是刚从皇宫回來,领旨谢恩又去了大理寺的办公府邸,安顿了自己的办公之事,又见了自己办公厅中的吏胥,
一个办公机构里光有官员不行啊,总要有人去办具体事,这里所说的吏胥,指的是中央和地方官府中,具有一定文化水平、遵照官员命令处理具体政务特别是经办各类文书的人员,而不是从事杂务、厮役的一般小吏,
这些吏胥早知道新官上任,纷纷來见礼道贺,见许遵慈眉善目的,应答的话不免多了些,说着说着就说到了近日大理寺要办的几件大事,其中一件就是明日阿云案的公审,
阿云案要公审,许遵是知道的,本以为京城山高路远,公审也无非就是决断争执不下听一听民意,本來也并不在意,但这阿云案正是登州自己未來京城前亲断的案子,也正是因为自己不同意大理寺认定阿云死罪的判罚,才一再上奏折给皇上,突然一下子自己來大理寺了,而且许遵仍然认为自己的判罚是对的,可明天开庭自己要站在大理寺一方出庭,总不能两头來辩述吧,
安排好大理寺的事,许遵这才匆匆來找王安石,因为他知道,王安石是支持自己观点的,
阳春时节,京城十分热闹,许遵看着外面的景致,心里想着案子,忽然见王旁和小童从身边经过,他一眼就认出來王旁,满大街的土布的衣衫,挑着担子的小贩,突然出现一个锦衣玉袍的公子,似笑非笑的听着身边的小童说话,这绝对是吸引眼球的范儿,别说许遵见过王旁并且印象深刻,就是沒见过他的人都会多看两眼,
听说许遵是來找父亲的,王旁一指王安石的府邸:“家父刚刚回府。”
“太好了,那我去见令尊,改日再去拜访王爷。”
王旁心想,许遵正是阿云案的关键,刚刚看王安石的样子,似乎早把阿云案的事抛在脑后了,他这么支持许遵都部知道他为这事准备的怎么样了,
“许知府是为阿云案的事來的吧。”
“正是,正是,我刚刚调任到大理寺,明天阿云案开庭,这不是要我自己反对我自己吗。”
“这样啊,走,我跟你一起去见家父。”
“那就多劳王爷了。”当年的一个侍郎,如今已经是大宋的王爷,许遵暗自感叹,这得亏得当年自己对这王旁以礼相待,这家伙少年有为青年得志,再过几年那还了得,
王旁打发周美美先回府,又转身跟着许遵朝王安石的府邸走去,许遵的轿夫可乐了,空抬着轿子跟在两个人的身后,
进门也不用通禀,王旁带着许遵直接來到王安石的书房,
“父亲,您看谁來了。”
王安石在书案后抬起头,见王旁又折转回來身边还带着一个人:“谁啊。”
“我给您介绍下,这位就是原登州知府许遵,许仲途。”王旁特意加了个原字,
“原來是许知府,來來,请坐。”王安石并未起身,(参知政事是二品官,许遵升任大理寺详断官是三品)
许遵谢了坐,王安石吩咐下人奉上茶,
皇宫大内之中
宣徽院北厅是一座大臣办公的殿院,这座殿院是通进银台封驳司(简称银台司),这会儿正在银台司的议事厅里坐着三个人,
参知政事:孙固,字和父,五十多岁,脑门尖下颌,额头上的皱纹让他显得略微沧桑了些,这会他正皱着眉头,低头看着手中的奏折,缓缓的摇着折扇,
参知政事:唐介,字子方,也是五十多岁,浓黑的眉毛肿泡眼,眉心都要连在一起,方头大脸这会儿脸涨的通红坐在那运气,
参知政事:吴奎,字长文,还是五十多岁,他正端着刚刚冲好的茶,大口的吹着浮在杯子上的茶叶,看上去这里最悠闲的就是他了,
忽然,唐介说道:“吴参政,你喝茶就喝茶呗,吹的这么大声,你不烦别人还烦了。”
吴奎刚要反驳,孙固朝他摇头,示意他不要做声,
吴奎放下水杯,自言自语说道:“嗨~谁让咱好脾气,不吹就部吹。”本來说这一句,唐介也就无话可说了,可孙固偏偏又加上一句:“遇到不是好脾气的,只怕只能自己生闷气了。”
“咳咳咳。”孙固一阵急促咳嗽显然是故意的,
唐介站起來,从桌上拿起一份奏折,一甩袖子走出房间,
“孙参政,你还不让我说话,明明是他想巴结那王安石,这有奏折为什么压到现在,嘿,也就是王安石那倔驴不领情罢了。”
孙固放下手中的奏折:“你少说两句吧,本來是御史台和王安石之间的事,这下倒好,把银台司也扯了进來。”
吴奎不服气的说道:“御史台是干什么的,掌纠弹百官朝会失仪事,而且朝廷允许御史根据传闻弹劾而不治罪,谏官本是以言为职,无论什么事什么地方他都可以讲话,不讲话就是不尽职,讲错话是不要紧,你说,这御史要是不弹劾别人,那岂不是失职,这吕诲就是跟王安石较上了,唐介压着这奏折有什么用。”
孙固也端起了水杯,这人多数情况下还算是老好人,长於儒术,兼书、画,百工技艺,无所不适,人称为百会先生,既然什么都会,那更知道如何明哲保身了,抬头的一瞬间,他隐约看到一个人影朝议事厅走了,从身形上看像是唐介又折回头來,
“话也不能这么说,唐参政不递上奏折,想必也是有原因,他主掌银台司下的通进司,主要负责把臣僚的奏章直接进呈皇帝的看,详银台司文字所,主要是对地方进奏院所投进的文书进行审查,定夺是否进呈、以及对公文文书,这里就有定夺是否进呈的职权嘛,若是进呈不当,那不是给升上添麻烦嘛。”
吴奎歪着头“噗”的一下,吐了吐口中的茶的浮叶“我看未必,他就是讨好王安石,想进发改司呗,发改司是升上钦点,那可是提升的捷径。”
孙固不在说话,唐介已经走到吴奎的桌前,他一把拿过吴奎的水杯,顺手将里面的茶泼了:“叫你噗。”
“你,你干什么。”孙固站起身來,两个人年岁相当,官职相当,谁怕谁啊,
唐介指着孙固骂道:“一派胡言,谁不知道,你我都是通进银台封驳司官员,咱们已经是宰辅的后备官员,地位显要,是朝廷的重臣,谁会在乎去什么发改司。”
“笑话,银台司不久任,不专任,更换频繁,一朝能出几个宰相,别逗了,咱们这把年纪做宰辅预备做了多久了,來了王安石直接上了咱们头上,不到发改司,你以为你还有别的机会吗。”孙固根本部怕唐介,一口气嘲笑的说道,
“别吵,别吵。”吴奎站了出來,左劝劝右劝劝拉着两个人,
“你个吴奎,圣上要建新司,你沒尽到门下封驳司的职责,(门下封驳司隶属通进银台封驳司,是继承唐朝门下给事中的职能,掌封驳,对皇权起到一定的约束作用,在一定程度上对皇帝决策的失误祈祷防患于未然的作用,我要弹劾你,)
“少來吧,唐介,你以为我不知道,吕诲弹劾王安石的那份奏折,你刚刚对王安石说了,还沒通过通进司(通进司,主要负责把臣僚的奏章直接进呈皇帝)呈交升上,你听听人家怎么说,无所谓,听见了吗,无所谓,有本事你就别呈给皇上啊,看王安石领情不领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