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表大闯王的将令,也就带着绝对的权威,这下子,整个花斑豹营头变得鸦雀无声,每个人都开始变得惴惴不安,互相间在闪亮的刀枪威慑下惊慌的交头接耳,几千人嗡嗡的议论。
这是明目张胆的夺权啊,但是,势比人强,刀剑在侧,虎狼环绕,大家还能说什么?
大家走到一起,已经推举了高迎祥做了大闯王,那就应该遵令而行,大军行动没有将令规矩怎么能行?这个理谁都懂,尤其是,这接替他的人还是自己的二当家,这拿出来,任谁都说不出这是兼并友军。
只是话是这么说,但一旦二当家当了营头大当家,那他日后还会将权利交还吗?这都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情,不过不管怎么说,大家在这个时候,就只能听着了,因为在四周就有五千如狼似虎的大闯王精锐压阵,哪个敢乱说乱动?
“老二,你怎么说?和我救不救人去?”花斑豹很信赖二当家,他坚信自己两人三四年的交情,同时也坚信精明的二当家理解争得的苦衷,唇亡齿寒,这是再明显不过的了,在这个关键时候,二当家绝对不会背叛自己,也不应该背叛自己,只要他和自己站在一起,那大闯王高迎祥的军令就是个屁。
二当家没想到,大闯王会下这样一个让自己两难的命令,站在自己亲兵群里很是左右为难,不知道该如何取舍。
按照道义,应该与自己的大当家站在一起,其实,心中也知道唇亡齿寒的道理,但是,权利,那是自己这些年辛苦不可得的,现在,只要自己轻轻一句,便成了掉在自己脑袋上的馅饼,放弃吗?**裸的馅饼掉到脑袋上,任谁呕不能推拒,包括看书的你我。
老嘎哒就那么按着腰间的宝剑看着二当家,一句也不说,这时候说什么都是多余,一个大大的馅饼摆在那,只要是个正常人,只要有一点野心的人,都会扑上去咬上一口,他看好了人性,看好了这其间的厉害关窍。
花斑豹也看着二当家,见他犹豫不决,当时火气冲天,别人管不了你,难道我还管不了你吗?当时大喊道:“老二,难道你也不尊我的将令了吗?看我不砍了你。”说着拔出大刀就要冲上去拼命。
这一举动,让原本还在犹豫的二当家豁然惊醒,看花斑豹的举动,已经认定了自己有窥视他大位的心思,按照那个浑人的性子,以后就是自己如何解释也一定不行,他一定会杀了自己而后快,
当时站出来,站到老嘎哒身后大义凛然的道:“大当家,非是我不遵从大当家将令,但大当家还在大闯王麾下,更应该遵从大闯王将令。”这是大道理,大帽子,其实,按照现在的道理,也是大义,但是大义之后,二当家话锋一转,将脖子更了更再次高声道:“更何况,现在外面敌情不明,我不能带着我们的父老兄弟跟着你出营送死,为了身后父老多活上几年,大当家,请大当家三思。”说这话,那二当家就在众目睽睽之下,给大当家双膝跪倒,这一跪,便是义气责任,这一跪便是一刀两断。
同时,这一跪更是局势也是人心,随着这跪下,那几千父老兄弟,一起呜呜哭泣。
在这个乱世,跟着一个人起事不过是为了多活一段,哪里真的有真诚在?这二当家,不愿意让大家为了一个根本就不相干的什么闯塌天送死,正和了大家心愿,于是坐在地上的几千人一起乱哄哄的支持二当家的建议。
花斑豹看到这里,孤单单的,站在那里,环顾四周,只是茫然四顾,在火光里,看自己孤单的身影,哭吗?笑吗?还剩什么?
花斑豹这时候才突然感觉到自己被下了套,自己一脚钻了进去而不自知,尤其看见原先对自己千依百顺的二当家转脸背叛,看到自己为了他们死战厮杀的手下突然的背叛,顷刻间,自己从一个呼风唤雨的好汉,变成众叛亲离的孤家寡人,想想以后自己灰暗的前景,一时间万念俱灰,不由心灰意冷。
当啷一声,放弃自己紧紧攥着的大刀,踉跄跄退后几步,看着身边孤零零几个亲兵,看着亲兵决然的面容,,众叛亲离,现在反抗不过是让自己的兄弟血洒当地,不值得了。
一阵苦笑,然后对着老嘎哒问道:“大闯王想拿我如何?”
老嘎哒还是面无表情的道:“大闯王不过是想让你去他后帐清醒清醒。”
“哈哈哈哈,很好,很好。”一阵阵歇斯底里的狂笑之后,对着身边还在忠心耿耿的亲兵凄然道:“放下兵刃。”
看看还在犹豫的兄弟,再次厉声道:“放下兵刃。”
那些兄弟心有不甘的放下手中的刀枪,一些新的已经掩面哭泣,放下兵刃,便是放弃抵抗,便是放弃了,放弃了一切的机会。
看着放弃抵抗的兄弟,然后对着原先的部下惨然道:“你等不义气,我却不能够,我也就不连累你们了,大家保重,等着飞黄腾达。”转过身,慢慢的提着刀往高迎祥大帐方向走了两步,老嘎哒就那么冷冷的看着他,一动不动。
花斑豹突然站住,将手中的刀往脖子上一横一拉,一蓬献血喷薄而出,高大的身躯在挺立片刻之后,在一群人的惊呼里轰然倒下,
一阵惊呼,一阵嚎啕,然后是他的亲信兄弟,一起拿起大刀,轻蔑的看了一眼如临大敌的老嘎哒,哈哈一笑大声喊道:“大当家慢走,我们还是好兄弟。”十几个兄弟就一起横刀自尽。
古有横田三百士,这世道里,也不缺好汉义气。
一个枭雄就这么化成了一捧尘土,归于历史尘沙。
喊杀生慢慢的减弱,大火也慢慢熄灭,十万大军就看着远处敌人灭了自己兄弟的营寨,眼睁睁看着敌人好整以暇的收拾了无数战利品,从容的剥下死难兄弟的衣甲扬长而去,只留下一股浓浓的烟尘,在喷薄而出的阳光里慢慢消散。
有了太阳这个代表着正义与安全的大神照耀,十万农民军,慢慢的感觉到危险离自己远去,安全已经降临,于是,一群群的义军杆子慢慢的靠向了营寨栅栏,伸长了脖子努力的向外观看,观看在营寨外已经喊得声嘶力竭,疲惫不堪那劫后余生的同伴,看那还有一丝丝袅袅黑烟的闯塌天的营地。
所有的头领,现在都聚集在了高迎祥的身旁,和所有人一样观看这场突如其来的战斗,看看危险已去,所有的人都长长的出了口气,这其中当然包括高迎祥。
没有闯塌天的身影,无论是在外面躺着的那些人群里,还是那些依旧慢慢走来的落伍者。
高迎祥心中不由暗暗长出了一口气,但这还只是一半,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是必须的,即便闯塌天不死,但看看聚拢到营外他的手下,不过几百。
原先五千强悍的一股,就在这突如其来的偷袭里,被杀了一些,大部分都是在黑暗里,自相残杀或者是自相践踏而死,也已经再成不了气候,还有,即便他闯塌天想东山再起那也势必登天了。
没有刀枪粮草,他还拿什么东山再起?做梦去吧。
“打开营门,整顿人马,收拢幸存的兄弟。”高迎祥大声的吩咐道。
一个得力的手下拱手答应一声转身匆匆而去。
“曹参儿,你点起一部人马,随我去闯塌天大当家的营地,看看——”说到这里的时候,语气一黯,再抬起头的时候,显得无限哀伤疲惫:“看看可还有奇迹?”
奇迹是不可能了,在昨夜连天的大火里,大家站在这个高处,清清楚楚的看到那突袭营地的贼人,直接就杀奔了闯塌天的大帐,第一时间就踏平了帐篷,并往复践踏,最后再放了把火,别说昨天傍晚的时候,闯塌天由于心情不好喝的太多,回营的时候都已经摇摇晃晃的站不稳,即便是站的稳,在那样雷霆霹雳般的打击下,也一定尸骨无存。
得到大闯王的将令,早就等得不耐烦的曹参儿也顾不得施礼,直接窜上战马,打马飞奔向营门,等营门刚刚开了一个小缝,人马已经冲了出去,中间还踩踏了几个倒霉的溃兵也不顾及。
等高迎祥带着其他杆子首领,赶到已经成为废墟的营地的时候,就看见曹参儿在那大帐的废墟里,不断的翻找,每翻找一下就狂笑一声:“没有。”再翻找一下,还是一声狂笑:“没有。”
看看高迎祥等赶来,已经翻遍了整个大帐的他,抓着一个头盔飞奔而来,也不见礼,就那么举着破头盔哈哈大笑兴奋的汇报:“各位哥哥,大闯王,没有,没有闯塌天兄弟的尸体,哪怕是一个头发都没有。”
大家没有一个人和他一起欢呼,只是冷冷的看着他一个人狂舞,“我就知道,我那兄弟一定还活着。”
高迎祥接过闯塌天的头盔,头盔已经被马蹄踹瘪,但翻过来看看,却不见半点血迹,看来闯塌天真的逃过了一劫。
但不管自己心中多么懊丧,但样子还要做做的,于是高迎祥大声道:“这是个好消息,闯塌天兄弟一定是趁乱脱身,那么,我们就派出得力小队四处收索,接闯塌天回营,同时也好问清事情的来龙去脉,看看是他的仇家还是官军袭营。”
还没等大家赞同,那曹参儿大喊一声:“这事不劳各位辛苦,我亲自带队去寻找。”说着再次窜上马背,招呼自己的一杆部下呼啸而去。
高迎祥张张嘴,只是苦笑一声,“这汉子憨直重义气,将来一定要大用啊。”
话是这么说,但心中却想,是不是该找个什么由头做了他?要不以后他知道了详情,那就是一个大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