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股浓黑的烟火,就在不远处升腾而起,在湛蓝湛蓝的天空里,如同恶魔一样,看了让人心惊,随着这股股黑烟,一阵阵厮杀哭喊也随着传入一众兄弟的耳中。
“不好,老营有变。”顾丰大惊失色,一叠声的大喊。
“大朗,整队队伍,结阵备战。”吕世一惊之后,一脸沉重,大声吩咐。
大朗喊声得令,代转马头,对着紧跟在身后的骑兵兄弟大声喊道:“结阵,迎敌。”
大朗所带都是在塞北与蒙古厮杀多年的老兵,面对来去如风,以突袭劫掠为生的蒙古鞑子,对于突发事件,其实比谁都要多,经验更加丰富,不要大朗呼喊,那些队长武长,小队长等等正副手已经开始在马上挺起身子,抽出马刀,对着自己的手下简短的发号着命令,按照闯军的军规队形开始结阵,并且不等大朗吩咐,就将大阵前移,将吕世紧紧的包围在中间。
朱铁现在只剩下一武枪兵,也知道发挥不出原先枪阵的威力,于是大喊一声:“枪兵,保护长弓兵结阵。”
同样是忠心耿耿,但骑兵与朱铁却发出了不一样的命令。
在骑兵兄弟们的眼中,吕世不单单是闯王,最主要的还是尊重自己,善待自己,理解自己的好兄弟,他的安危第一重要。
朱铁对吕世忠心耿耿,但他更知道,保护长弓兵,才是自己最需要做的,忠诚与责任,朱铁分的清。
辎重的夫子其实都是根据地民兵,多经过训练。这时候也没有慌张,立刻将驾辕的牲口卸下,喊着号子,将马车就地打横,圈起一个车阵,将长弓兵紧紧的围在中间,然后,夫子立刻在车上运送给顾丰的第一批军械中,抽出马刀,拿起虅盾,钻到大车底下,替代刀盾兵,眼睛紧紧的盯着外面,这是防备有弓箭下的漏之鱼趁隙钻进来,对几乎没有防护能力的长弓兵展开突袭。
一切都是井然有序,不见半点惊慌,这让急的跳脚的顾丰心下稍安,强军就是不一样。
“监军士,出动,看看前面是什么情况。”吕世沉稳的吩咐道。这个时候,不是冒然进军解救顾丰老营的时候,看那烟火惨叫,就已经知道,老营已经不保,现在是稳住阵脚,探明形势的时候。
顾丰抓住马缰绳,翻身上马,对着吕世道:“闯王,我也去看看。”说着,也不等吕世答应,对着马屁股就是一鞭子,那战马吃痛,一声长嘶跃马冲出。
也不怪顾丰心急,老营可是他辛辛苦苦经营几年的基础,那里有自己的妻子老小,有自己的弟弟,还有将近一万百姓父老,那些亲人一个个生死不知,怎么不让自己着急?最主要的是,这可是自己承诺对根据地的投献之资,这倒好,眼看着就成了一场笑话,那以后还怎么在闯军里发展?
吕世理解他的心思,也没有拉住他不放,只是对着那几个监军士大声吩咐道:“保护顾政务官安全,若有差池,定斩不饶。”这是吕世对着自己兄弟第一次说出这样的狠话,这也是急了。
那些监军士都是根据地十几万人里选出来的绝顶好手,平时更是训练严酷到令人发指,五个监军士兄弟保护一个顾丰,不敢说在千军万马里毫发无损,但囫囵出来还是没问题的。
那些兄弟也不答话,立刻成尖峰状,将顾丰包裹在小小阵型中间,打马就要前冲。
但下一刻,这样的行动就变得没了必要。
一阵烟尘飞舞,就在眼前的山脚拐角处,有隆隆的脚步声和惊慌失措惊天动地的嘶喊声传来,不一刻,就在那转角处有无数惊慌失措的百姓,张着大嘴,没有血色的狂奔而来,那滚滚的人流,竟然不见尽头。
刚刚远出的监军士一见不好,立刻圈马,直接裹挟着顾丰回奔。这可是溃兵,千万溃兵可比千万大军还可怕,他们已经失去了意识,只有恐惧在支配着他们,在他们的面前,你再是勇武,但你砍杀不胜砍杀,最后只能被溃兵冤枉的淹没。
顾丰也被这无边无际的溃兵吓到了,再看看里面,有不少是自己认识的兄弟父老,于是,他第一个反应就是张开双手,对着溃兵大喊:“父老兄弟,我顾丰再此,不要跑,不要跑。”
但,在这时候,所有人的眼睛里只有恐惧,再没有其他,谁还能听得进他一分半分的呐喊?转眼之间,如潮水一样的溃兵就冲到了眼前,如果他再不离开,那马上就会成为千万双大脚下的肉酱。
那几个监军士这下子可真急了,二话不说,一个兄弟上去,一伸手臂,拿出阵前掠舌头的本领,一下子就将顾丰拽到了自己的马上,直接习惯性按住,双腿一夹战马,直接就往本队跑,剩下的四个兄弟也按照训练,已经成为习惯的配合,抽出马刀,一起断后,毫不犹豫的将几个跑的最快的溃兵当场剁翻。
几个大大的头颅飞起,但这血红的景色根本就没有吓阻那些溃兵,或者说,更增加了他们的恐惧,他们更加疯狂的嘶喊狂奔,一切都已经不可挽回。
吕世看见这疯狂的溃军,当时大惊失色,这是战阵之上,最可怕的事情,于是,大声喊着压阵,但一切都不可挽回。
那些溃兵疯狂的冲了过来,本来看到前面有一股森严大阵堵住去路,大家更是心胆俱裂,本来按照常识,大部分人就应该溃散到两边山里,但要命的是,眼尖的人却在这个时候,看到了他们消失已久的总瓢把子顾丰,就在这大阵之中疯狂的呼喊,这下,就如同绵羊看到了头羊,孩子看到了老娘,那还说什么,总瓢把子在的地方,就一定是安全的地方,于是,那些溃兵以不可阻挡的热情,扑向了原本集结整肃的大阵。
这一下,情况更加糟糕。
首当其冲的便是原定在车阵外准备机动杀敌的骑兵,面对着这些溃兵,砍杀也不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一拥而上,立刻将一千骑兵淹没在莽莽人海之中,一个个原本如狼似虎的兄弟,立刻被撞击的人仰马翻东倒西歪。
而那些溃兵看到了车阵,更加兴奋,似乎那里才是他们最安全的避难所,那还说什么?发一声喊,红着眼睛拉扯着攀爬着,翻滚进去,那些性急的更是将一辆辆大车干脆掀翻就冲了进去。
一切全部崩溃。
这时候,就看到在这溃兵之后,又有无数骑兵和步兵,刀枪血红,旌旗翻飞,正在狂热的追赶着这些溃兵砍杀,看号坎装束,便是各地堡寨的乡勇还有官军,甚至还有许多杆子,能有两万之众,虽然在这些溃兵之后,有一群韩不畏死的汉子,在努力的掩护厮杀,但已经是寡不敌众,只能勉强抵挡,堪堪就要战线崩溃。
这时候,枪兵不在,车阵已溃,骑兵在溃兵里东倒西歪在没有冲阵的机会,吕世只能长叹一声,“退。”
命令一下,顾丰突然扑了上来,一把抓住了吕世的马缰绳,双眼血红,语带哭腔的大喊道:“闯王,闯王,不能退啊,那断后的便是我的兄弟顾年,请闯王再等一等,救我兄弟出来。”
这时候,提出这样的请求,已经接近无理,自己的全军都被铁鹰寨的父老杆子搅拌住,就是想冲上去救人,那必须要冲开这些溃兵,这谁能下去手?
吕世一个头两个大,急得满脑袋冒汗,就是在延川,也没有这样的尴尬与危急。
这时候,朱铁对长弓兵与辎重兵大喊一声:“你等保护闯王顾丰退向来时的山寨。”
那弓箭队队长二话不说,用松了弓弦的长弓弓臂对着溃兵就是一顿抽打,几个监军士更是不由分说,拉着吕世和顾丰就往来路上退去。
朱铁冲开密密麻麻的溃兵,打马上前,对着大朗大喊一声道:“你和我去救顾年兄弟。”
“可,可,我被溃兵包围着,动不了啊。”大朗都快急疯了。
朱铁脸沉似铁,二话不说,将长刀对着溃兵就是一顿乱砍。
大朗看到朱铁如此作为,当时惊得目瞪口呆,这与自己被吕世不断教导的完全背道而驰,这可是军纪里的大罪。
但那些加入不久的兄弟可不这么看,军纪重要,但打一场胜仗更重要,现在,不管做什么,杀了裹着自己的溃兵才是第一件要做的,也是最正确的事情,关于砍杀的是谁,并不重要,在他们投降前,根本就没有将百姓生死看在眼里,何况,他们还不是自己这方的百姓,最少,现在不是,于是砍杀起来一点都不手软。
原本那些不断往他们身上挤的溃兵想寻得他们的庇护,却不想,他们想要恳请庇护的却突然露出了獠牙,对着他们就是一顿疯狂砍杀,立刻明白,这比那些追杀自己的更凶狠,发一声喊,立刻四散奔逃,转眼间便将战场腾开。
于是,这一千骑兵发一声喊,冲了上去,接下了那些已经浑身浴血筋疲力尽的断后兄弟。
那些断后兄弟一见救兵,也不问是哪方的,立刻跟着他们就往后跑,朱铁大朗接过断后的任务,边杀边退。
而那些追杀的敌人这时候正杀的兴起,气势如虹,依旧如潮水一样的亡命冲杀,直直将朱铁大朗等追杀到顾丰吕世原先到过的小山寨。
大家刚一入寨门,这小小山寨立刻就被接近两万被胜利赤激的乡勇杆子,官军的联军团团围住。
浑身浴血的顾年刚刚一见自己哥哥,便放声大哭,顾丰与吕世哪里还顾得这些,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子,大声喝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快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