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说话间饭菜已好,大家就分头坐了,也不分个宾主,吕世也叫了王张两小春兰来坐。
在当时的社会女人和男人一桌吃饭倒是惊世骇俗了,吴涛也很惊讶,但看见大家都想当然尔的样子,也就不说什么。
春兰就放下菜碗擦擦手自然的挨着吕世坐下,吕世介绍道;“这位是山寨新来的兄弟吴涛,以后我们兄弟合作,”又一指春兰道;“这位是我们的衣食父母官,娘子军的队长春兰。她可管着大家的吃食,可万万开罪不得的哦。”言罢哈哈大笑。
吴涛和春兰马上起来互相见礼,春兰本就是庄户人家女子,再加上性格开朗活泼,山寨里上上下下都喜欢娇宠,更是不认生,也落落大方的回礼,还不忘调侃吕世;“闯王有令,今后若是哪个兄弟得罪了我,看我不在他饭里下沙子,蹦了他臭嘴里的牙。”大家就又是一阵哄笑。
菜不过是一大碗野菜汤,和一大盆和着萝卜的羊肉,再就是几个咸菜,不丰盛但好在实惠,吕世破例的也倒上杯酒,真的是乏了,借着酒解解。
大家互相敬了酒,吕世把碗放下道:“既然吴兄弟来我身边给我帮助,真是求之不得,我这里也把山寨的一些大概情形说与兄弟听,也好让兄弟尽快了解,开始工作。”
“属下愿闻其详。”吴涛恭恭敬敬的施了下属之礼。
吕世就不再客气,就把山寨上现在的编制,人员职守,运行的规则一一说给他听,让吴涛听了那是大开眼界。这个新颖实用与众不同的改革真是神来之笔,不由击节赞叹。有其中不懂的地方便不断询问,吕世也耐心的一一给予解释。
正谈论间,突听门外一阵鼓响,随着就是一阵阵大声的吆喝声,口号声,斥骂声,脚步声。大喇叭不厌其烦的宣讲声。死战不退的喊杀声。吴涛听见不由神情一震。
“咱们谈咱们的,士兵们练他们的。”吕世笑着道。回头对在一边吃的不亦乐乎的王啸道;“去,把门关上。”
王家兄弟放下饭碗,恭敬的施礼道;“老师,我们也吃完了,现在就去儿童团那里和同学一起操演去。”
吕世点头答应,两小拱手施礼后欢快的跑了出去,顺手带上大厅的门。大厅里一下子清净起来。
吕世拿筷子给吴涛夹了块羊肉,顺便道;“我们继续说,吴兄弟,我等远来,对这富县周边不大清楚,且请吴涛军师分说一二。也好大家有个行止安排。”
吴涛闻听,当时知道这是吕世考校自己的能力学识,当下放下酒碗,坐直了身子,仔细的将自己心中所谋梳理一遍,然后沉声道:“闯王,大统领,富县,夏商属西河之地,秦汉设雕阴直路、襄洛县。东晋、北朝先后置长城县、三川县。隋置上郡、洛交县、三川县。唐武德元年,改上郡为鄜州,这时为富县,
地理位置,位处延安府南,渭北旱塬北沿,属黄土高塬沟壑区与丘陵沟壑区交接过渡地带。县内土地类型多,川、原、山、沟皆有,地域辽阔、耕地平坦,县城三川交汇,五路噤喉,自古就有“五交城”之称,富县本就是一个延安府中的上县,再加上县城周边多有良田膏腴之地,县内有多条大河贯穿其间,尤其以葫芦河水利灌溉便捷,所以在平常年景大家倒也闹个丰衣足食的日子。
但随着豪强地主千方百计的巧取豪夺,土地越来越集中,而官府催逼无度,因而小农下户纷纷破产,只能依附于豪强地主做佃户长工,以躲避层出不穷的徭役赋税,然而地主的地租又搜刮无度一长再长,最高的都达到了八成,而且豪绅大户又享受他们的不纳粮,不负徭役的规矩坐享其成,而官府的税收徭役却不能少得一分,更有皇家封建各地的皇亲国戚的田庄口俸更是层出不穷,所有这一切就又都转嫁到平民百姓的身上。平民百姓虽然已经没了田地出产,但赋税徭役却一点都不少,反而却越来越多,而差役如狼似虎层层加码,催逼日盛,敲骨吸髓手法无不用其及,县府又只管完税自肥,哪管百姓死活,因此上百姓只有抛田他走,占山为王,所以这周边大山上就多有流民组成的杆子啸聚,在这个世道里抱起团来挣扎求活,要是真的有人组织,招呼个三五万人还是不在话下的。
却正因为此,豪强地主也就凭借自家财力或广招护院家丁组织乡勇结寨自保,或搬到县城内避乱。
县城里原本就有一个千户的常备军,虽然年深日久,官军再也不复当年智勇,并且久不操练,且吃空额成风,名义上是一个千户,但军户大有逃亡,被吃空额,已经不堪,前些时候更被固原哗变边军一举攻破,那些卫所军户也就一哄而散,在没了半点防御之力,现在,富县不过是一个不设防的城垣。”
吕世点头,还是地方熟识之人才有这般了解。
当下细细问道:“那依吴兄弟之见,我军可如何展布发展?”
吴涛再次沉思,然后道:“闯王,大统领,富县,背靠高原,面对渭南汉中,成帝王之地,我们现在实力弱小,我们便在这里休养生息,集聚实力,这时候官军势大边退入深山,官军退去边经营根本,不出三年,我们便可一泻而下,占据平原,取得钱粮之地,尤其是现在,正是老天看顾,让富县被边军变兵糜烂,没有了半点军事实力,正是我等休养生息的大好时机,却是千载难逢。”
说到这里,吴涛不由兴奋站起,背起手来,在地中间往来踱步,将以往集聚在心的抱负理想一并说出。
“现在,天灾**,民不聊生,却正是我们收拢丁口壮大实力的时候,我原先葫芦峪,外小内阔,易于防守,更有葫芦河浩浩汤汤穿行其间,正是屯田开垦之所,更是将养百姓之地,也是收拢民心之资,富县兵里空虚,正是我等休整恢复元气之时,对官府,我们不去招惹,对大户豪强,我们采取安抚怀柔,如此两三年下来,葫芦峪里积存了实力,那时天下一变,我们强军兵锋一出,那天下,至少是汉中渭南,哪个还与我等争锋?大局定矣。”
说道此处已经是意气风发,一扫当初颓唐消沉。
大厅里当时鸦雀无声,突然一声叫好,打破了这陈静,叫好的正是吕世。
吕世站起,伸出双手,紧紧拉住吴涛,激动道:“你与我心戚戚焉,正所谓得先生如得百万大军,山寨幸甚,黑虎军幸甚,这一方面百姓幸甚。”
此评语一出,当时让亢奋中的吴涛心中汗颜,这虽然也是自己心中抱负,但也是在陈三说了吕世几字方针之后有感而发,难免有了剽窃之嫌,当时老脸一红,赶紧谦逊道:“一点浅见,却是得闯王当时几字真言启发,难入闯王法眼,惭愧惭愧。”
吕世哪里还管的这些,只是激动的连连摇着吴涛之手,大声道:“先生过谦,正说了我不及之处,先生初入山寨便有如此建议,便在将来,我们将来能走多远,边都是先生大功。”
原本吴涛所言,让在座的各位兄弟听的云里雾里,但一经吕世赞同,只要是吕世赞同的便都是好的东西,哪里还管他听懂听不懂?这被吕世赞同的主意,那当然便是好的主意,当时大厅里所有人都一起欢声雷动,鼓掌叫好。
这番下来,吴涛自然而然的便在黑虎寨里的老人中站稳了脚跟。(支持正版,支持作者,17k)
等大家欢呼过后,吴涛倒先发问了。“不知道闯王对大户有什么想法?”
这一下正问道了事情的命脉,这时候,豪强大户兼并土地,欺压良善,不纳赋税,成了大明末世的食利阶层,更依靠盘根错节的关系,成了朝廷欺压催逼的帮凶,更是所有杆子的打击目标,但是,毕竟不是每个地主豪强都是依靠强取豪夺发家,也有不少是几十上百年勤劳积累所得家产,却不改让这些明智的人一概而论,更何况,在当时文人士子眼里,要成大事,必不可少的便是得到这些中下层地主士子支持,却不可一概而论,吴涛生怕这杆子出身的闯王,对一切地主豪强都采取打打杀杀的态度,那样就真的是自绝死路了,吴涛如是说却也有考校吕世的想法,毕竟在古代,有点文化的人都爱这个调调。
吕世哈哈一笑,拉着吴涛归坐,当时道:“我对各地地主豪强,采取的是拉拢,镇压,包容。”
这让吴涛一愣。
吕世笑着解释道:“拉拢不满朝廷者,与我们和成一股,镇压罪大恶极,以收拢其家资,做我们的起事资本,并收买百姓之心,包容自力更生者,适当收取赋税,啊,不,我们还不能名正言顺的收取其赋税,那就叫保护费吧,然后劝他们减租减息给百姓佃户以休养生息,也在变相的收拢了百姓之心,先生看如何?”
吴涛愣在当场,脑袋里反反复复的都是这许多言语。大家就一直盯着吴涛看,等待他说出对吕世政策的看法。
吴涛沉思良久,豁然起身,整理衣冠,郑重其事给吕世深施一礼,诚惶诚恐道:”闯王心胸长远,我不及万分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