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寻了一个天气好的日子,买了花去墓地。
去看母亲,也看江聿。
母亲的新坟,几经风雨,石碑上也开始长出青苔。
我就想啊,人和人之间,无论多少亲恩,最后都会化作一座座孤坟。
有人在坟外,有人在坟里。
以此反复,最后都会在人间消弭。
爱恨一笔勾销。
不必介怀,不必执念。
驻足许久,我抱着花穿过墓园,去看江聿。
他的坟年年都有翻新修葺,过去九年了,依旧看不出岁月痕迹。
但照片里的少年,永远十八岁。
我来过无数回,和他说很多很多话。
少年温柔微笑,似真的在聆听我的心事,只是再也没能解我困顿,安慰我的苦闷。
我一直反复地想,要是江聿还活着,他会过什么样的人生呢?
会荣耀一身,会妻儿美满,会儿孙绕膝,会一生圆满。
那么温柔美好的人,理应如此。
可这世上,最难解的,就是命。
那天江弋问我,为什么不反抗?
拿什么反抗呢?
我的亏欠难以释怀,我的痛苦也全无解法。
「江聿哥哥,我要往前走了,你会怪我吗?」我轻声问。
有风吹来又去,少年静静地,没有回答。
这是一场漫长的告别。
我站起身,拂去尘埃。
「江聿哥哥,我要走了,应该不会再来了。」
我们终究要去走一段,属于自己的路的。
临走,我想起江弋,又说:「对不起啊,我没能听你的话,和江弋善始善终。」
念恩重,怪缘浅。
命运的洪流把我们冲散。
我们各自乘上漂泊无期的船,再难同时靠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