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逆TXT > 科幻小说 > 确有情高干婚后既望小说免费阅读 > 第一百二十八章 回不去的天真

一滴泪正顺着脸颊滚下来,眨眼间就换了一个人似的,头也不回地大吼,面部表情因为用力吼叫也显得狰狞。
“我要出境,给我准备飞机!”
屋外一直远远守着的人此时才冲进来,又不敢离得近,只领头的那个立马把枪对着赵恩宇:“赵恩宇,我警告你,你现在做的事情只会加重你的罪行!”
他似是听到什么笑话一般:“你哄谁呢?反正都是死!”
话音未落跳上餐桌,一桌子碗碟争先恐后般砸到地上,各种颜色的汁液混在一起,脏污中有着奇异的绚烂感。
赵恩宇顺手扯过离他近的杨惠卿,胳膊肘制住她的脖子。
这才转了向,面对着反贪局的几个人,明明有两把枪对着他,他却一点不怵。
贺一容也还镇静,见赵恩宇偏头在杨惠卿耳边说了什么,她走一步上前。
“惠卿姐身体不好,换我吧,说到底也是赵家和聂家的事……”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赵恩宇恶狠狠打断:“是不是聂祯把你卖了你也替他数钱呢?还没嫁给他呢就把自己当聂家的了?!”
他说这话时双目圆睁,吐出的浊气都打在杨惠卿侧脸上。

贺一容眼尖地发现杨惠卿正握着拳,极力地控制着呼吸。
她也顾不得赵恩宇是不是真像江晨说得那样有躁郁症,也对他喊:“你快放开她!”
又扒着他的胳膊,不管枪就在眼前:“你别卡她脖子!”
赵恩宇这才冷静下来,观察着杨惠卿的状态,声音低低:“忘了你是要小心护着的。”
又急急向贺一容道:“快找药去!”
贺一容边往上跑边觉得眼热,踉跄一下差点儿被楼梯绊着。
直到暂时脱离了那个场景,她的心慌才涌上来,泪糊了眼也顾不上擦,推开门就扑身上前,跪坐在杨惠卿的床边找药,手却止不住地抖。
她不停地告诉自己要冷静要冷静。
不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哭,是为了惠卿姐还是为了赵恩宇,还是为了自己。
她也不知道是什么药,只把桌子上放着的两三个小瓶都握在手里,然后深呼吸几次,扶着床头柜站起来,竟又是一副从容不迫的样。
杨惠卿拿着喷雾吸了几口,才从窒息感中挣脱,她失了力,往后仰着,后颈搭在赵恩宇箍着她的胳膊上。
赵恩宇的暴躁渐渐消失,垂着头许久不说话,又观察杨惠卿半天,才怕吓着她一般缓声道:“惠卿姐,是我对不住你。”
他举枪的手转了下手腕,枪口离开杨惠卿,向贺一容招了招。
反贪局的人立即有动作,两个人扑身上前,只是赵恩宇反应也快,立马又将枪口对着人。
眼也不看他们,竟带着笑意教训起来:“你们也太心急了点。”
他看了眼外边天色:“商量好了没,我说要出境。”
领头的人很快回话:“同意你的要求,但你必须确保人质安全。最近一班直飞纽约的飞机在晚上九点,还有五个多小时,有人要从端城过来跟你谈话,已经快到了。”
赵恩宇笑了,漫不经心地点头,他似乎也累了,将大半个身子靠在杨惠卿身上。
“惠卿姐,借我靠靠。没事,你老公要来了。”
他又突然想起来,转脸看向贺一容。
嘴巴撇了撇,又有泪流出来。
“小容,还是你陪我上飞机吧,我不会对你怎么样,你知道的。等我一落地就放了你,你知道的,我老子完了,我一进去就是个死,什么事都是经我的手,我没想做那么多,只是想向他证明我不差,他交代我的事我都办好了……可是,我肯定没命了小容。”
贺一容咬着唇转过脸去,她知道不该同情他。
“小容,就当还我的情,你还记得吗,当初你刚到学校那帮不长眼的欺负你,是我护着你的。”
贺一容本来就想用自己换杨惠卿,打断他的话不想听他再讲下去。
“你放了惠卿姐,我陪你去。”
季青林和聂祯在太阳落下海平面之前赶到。
季青林一进来就掷了个东西砸到赵恩宇额角,他躲都没躲,血汩汩流出。
“季哥,要是我躲开了砸到小嫂子怎么办?”
聂祯看了贺一容许久,确认她毫发无伤,扯了张椅子坐下。
本来还犹豫亲子鉴定书的事要不要按下去,可他的火气在听说赵恩宇挟持贺一容的时候便腾地起来,破坏欲强烈。
“在你爸保险箱找到个亲子鉴定书。”
赵恩宇果然变了脸色,他扯着嘴角,却怎么也不像笑。
“你说什么呢?”
“十三年前的文件,那时候你多大?”
赵恩宇的颊边肌肉止不住抖动起来,他忍不住在想,十几岁的时候父亲开始会骂他:“你不是我儿子!我没有这样的儿子!”
那时候妈妈已经去了,他每一次被打骂都是趴在地上揪着父亲的裤子:“爸爸我错了。”
可每说一句都会迎来更猛的鞭子和更大声的:“不是我儿子!”
可他只知道认错,一次次地求着:“爸爸我错了。”
赵恩宇用力笑着,血和泪混在一起。
他不想在聂祯面前这样的,可他忍不住。
原来竟是如此吗。
他自以为是天之骄子,除了没有聂祯漂亮外也不比他不差什么。
聂祯长得漂亮又嘴甜,他就做不一样的,做最勇敢胆大的小朋友。
可是为什么爸爸还是那么喜欢聂祯,每一次看到他们都是弯下腰来摸聂祯的脸,直起腰来冲着他:“你为什么不学学小祯干干净净的。”
他握在手里的蛇都还没拿出来,爸爸就带着人走了。
他想说,他很勇敢,抓到了一条蛇,各家爷爷们都夸他。
江阿姨,爸爸一直喜欢的江阿姨也夸他,说恩宇真勇敢。
赵恩宇陷在回忆里,痛苦地抽不出身。
猛然感觉自己颈边有凉意,像是尖锐物品。
他转头,看到贺一容惨白着一张笑脸,手里握着碎掉的盘子。
这个傻姑娘,竟用错边了,最锋利的那一边握在她自己手心。
他笑了笑,很想摸摸她的头。
明明轻易就可以挣开来,对他造不成任何威胁,他还是放下了拿枪的手。
一堆人蜂拥上来制住他。
他笑着对贺一容说:“不错。”
她扔掉手里的碎片,竟然落下泪来。
聂祯抱住贺一容。
她转头看了他几眼,才找回情绪,不停地擦泪。
语不成句:“你来了。”
“你怎么才来。”
“觉得他不会伤害我们,所以没告诉你。”
“就算跟他上飞机了,他也不会伤害我们。”
“他只是……”
贺一容渐渐平静下来,发现自己竟然在为赵恩宇找理由。
他虽然可怜,可他也是罪恶的。
虽然罪恶不是对着她们的,可他始终是罪恶的。
赵恩宇被钳住,半跪在地上,正被人搜着身,他再没有一点挣扎的意思。
见贺一容看过来,竟朝她笑了下。
贺一容挣开聂祯的胳膊,走过去也半跪在地上。
将衣袖拉长,布料攥在手心里擦着他颈边的血,被自己划出的血迹。
如他所说的,在最开始的时候是他护着自己。
如自己相信的那样,赵恩宇从来没想过要伤害他。
可她还是将他划出了血。
赵恩宇笑着看她:“小容,刚刚对不住。”
又转头看向杨惠卿:“惠卿姐,刚刚对不住。”
贺一容不受控制地又落下泪来。
赵恩宇被拉起来准备带走的时候,他又回头。
看了一眼季青林和他怀里的杨惠卿。
突然来了一句:“小时候季爷爷还夸我呢,说我最大胆,要是在战场上这帮孩子里就我最不怕死。”
又看向聂祯和贺一容。
“我是没办法参加你们婚礼了,小祯,好好对她。”
聂祯紧了紧贺一容:“要你管。”
贺一容下飞机时是被聂祯抱着下去的。
她似乎累极了,上了飞机就将毯子罩在身上,头也蒙住,不露一根发丝出来。
好在人瘦,腿蜷缩起来,不大的薄毯把她遮了个全。
聂祯舍不得吵醒她,连人带毯子一起抱住。
贺一容头顶出来,从乱糟糟挡在眼前的发丝中看出去,她被聂祯抱着正在舱门口的位置,前面季青林半搂着杨惠卿下舷梯。
她又将脸蒙住,脚在毯子里一抻,赌气一般往空气里踢了一脚。
聂祯抱着她的手紧了紧,看了下前面两人已经走出一段距离。
掀开贺一容头上的毯子,也挤了进来。
隔着薄又乱的发丝吻她额头。
倒是把贺一容吓得眼睛一眨一眨,盯着他怔住。
怎么能,怎么能掀开毛毯,头也伸进来……
因为捂了许久,潮潮的热气糊了满脸,闷得脸也红扑扑。
极像是情事过后,在爱里浸出的娇红艳丽。
聂祯只亲了一下,就快速退出去。
毯子落下前,贺一容看到他胸前褶皱。
淡绿色的常服衬衫,是最硬挺笔直的面料,因为她窝在他怀里睡了许久也起了褶皱。
贺一容伸出手去,轻轻抚平。
心里那些复杂到自己也理不清的情绪,好像也被抚平。
她长长呼出一口气,热气打到薄毯上又被打回来,尽洒在她脸上。
早有人开车来接,季青林远远朝聂祯挥了个手,急急将杨惠卿拥进车里就走。
贺一容坐进车,才突然想起,猛地掀开一直罩在身上的毯子,张望半天不见杨惠卿。
“啊,我和惠卿姐说好到了以后去吃夜宵的。”
聂祯细细理着她背后因为毯子拿开起了静电,毫无章法立在半空里的头发。
抚平了又将手指插进去,打理结在一起的发尾。
看了眼后视镜,对一直默默没出声的司机扬了扬下巴:“麻烦您,安定门。”
贺一容转过脸来气鼓鼓地看着他,聂祯笑出声,下巴搭在她肩上。
“我和季哥累了好几天,熬不动夜了。”
“夜宵先攒着,以后吃好不好?”
他一说“好不好”贺一容就无法拒绝。
看似给了选择的机会,却是用最温柔的方式让人说不出“不”。
外面路灯暗暗,贺一容还是能看清聂祯的胡茬。
他大概是像他妈妈,日常极爱干净,贺一容从没见过聂祯脸上有胡茬,大概是真的忙得很了。
手摸上去,刺刺的。想着他急急飞去海南,又马不停蹄飞回来,还有许多事情要善后,之前提的在海南度假也泡了汤。
贺一容不免心疼。
她从来都藏不住情绪,聂祯只看她眼角垂下来,眉头轻皱着,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她心疼自己,自己又何尝不心疼她。
一直有心要护好她,所以在这紧要关头把人送走,却不想却阴差阳错让她直面这些。
贺一容跪坐在地上给赵恩宇擦被她划出的血迹。
化成利器划在聂祯心头。
要不是因为自己,他们也能算得上是朋友。他也清楚,许多事情算不到赵恩宇的头上。
可他捧在手心的人,被自己送到危险中,不得不直面人性的复杂,并被逼着上前亲手割破幻想。
他知道她是难过的。
如果可以,如果能重来。
他希望贺一容永远是天真的,永远用善意面对世界。
可她终究在自己缺席的时光里长大了,经历了他没有与她共同经历的事情,长成了他也不是完全了解的样子。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贺一容会一跳而起,找准机会用碎片抵住赵恩宇的脖子。
她怎么会这样的勇敢。
聂祯突然想起,刚认识贺一容的时候,小姑娘胆小得可怜。
他脸色稍微一冷,她就不敢上车。
带着她去白老家吃饭,她远远地跟在后面。
过了好长一段时间,她才敢小心翼翼地试探自己。
像壮着胆子冷不丁突然上来挠你一下的小猫,还没等自己有反应,就快速溜走,躲在角落里低着头笑眯眯。
聂祯心里有些空落落的,也不管路程过半,他难得地任性。
“回头,去大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