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顶湿气重,天阴阴的起雾,水汽在半空中凝成湿漉漉,重重地跌下来。
聂祯带了一个班的人围成一圈。
季青林插着兜看工人破土:“你爷爷知道吗?”
聂祯声音似有阻塞,季青林看他一眼,他身体不受控制轻颤。
“他最近精神不太好,没告诉他。”
赵家庄园就在半山腰,虽然往山顶这一路没人看守,但肯定瞒不过赵天泽去。
金属声碰撞,冷冰冰的,鸟低低地飞过,又被抛起来的土吓得扑棱两下逃走。
季青林和聂祯都不讲话,耐心地等待着。
棺材浅浅破土露出一角时。
赵天泽到了,他几乎是跌跌撞撞滚下车,好在边上人扶住他。
他站在车门前呆呆地看着,眼神空洞,记忆与时光汹涌而来把他扑倒,他站不住。
许久许久,时间漫长到每个人都在虚空里过完了一生。
赵天泽的声音嘶哑,像破旧的风箱费力拉扯,刺着耳膜。
“小祯,给你妈迁墓怎么不说一声。”
他笑了笑,长辈教训小辈不懂事的语气。
“这事要挑黄道吉日,讲究得很。”
他长叹一口气,深情地看着渐渐露出来的棺木:“哎,你妈在土里也不得安生。”
聂祯看他这幅神情只觉得屈辱,白了他一眼不理他,赵天泽静默站了一会,自己与自己和解:“算了,你妈在这孤单,你接回去吧。”
风鼓起他的裤脚,滑稽可笑。
季青林回头看了一眼,赵天泽对上他的目光,嘴巴动了动,终究是什么都没说。
他不忍心再看下去:“青林,等会儿到我家来陪我下盘棋。”佝偻着身子钻进车。
季青林到的时候,赵天泽已经摆好了棋盘在小厅里等他。
他捧着杯茶,刚刚山顶上失意的老人像是幻相,摇身一变又是电视里温文尔雅的形象。
他笑着招呼:“好久没人陪我下棋了,今天抓着你。”
季青林也不多话,坐下就走棋。
两人旗鼓相当,兵换卒,炮换炮,谁也没讨到好。
季青林眯眼,上了步马。
赵天泽斜眼望去,笑着说:“青林技术也大不如前,怎么别马腿都忘了。”
季青林也笑,自己混忘了似的。
“坏了规矩了,我最不会走的就是马,动不动就别马腿。”
把马换回去走了車:“我最喜欢这車,直来直去。”
赵天泽看他一眼:“直来直去是好,但也要审时度势。”
马打了他的車:“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马最灵活,进可功,退可守。”
季青林不当回事,手里转着个死了的棋,又上了个卒。
“小兵只要过了河,当車一样用。”
赵天泽不察,河边的马竟然被堵死了。
季青林乘胜追击,没几步車炮双打,将了军。
“赵叔上年纪了,也不如以前耳聪目明。”
赵天泽摆摆手,一点不在意一盘棋的输赢,笑着给季青林添了茶。
“老了,不如你们年轻人了。”
他眼神一转,端着教育下一代的架子:“你们年轻人啊,总是风风火火的,不给自己留后路。有些事,犯不着动枪动棒的。”
季青林都接着:“您说的是。”
季青林出了赵家庄园就接到爷爷电话。
“怎么着,我听说聂祯去迁他妈的墓了?”
“是,赵天泽拉着我陪他下了盘棋。”
季霖粟不关心迁墓闹没闹起来,却关心起棋盘的输赢。
听了几句哈哈大笑:“好小子,不愧是我孙子!”
季青林也笑,他和爷爷一样,棋盘上从来都是喜欢用車,横冲直撞。
挂了电话前季霖粟嘱咐:“收着点,看在我们老一辈的面上。”
“知道了。”
季青林有几天没回去陪杨惠卿吃晚饭了,自从那天带她外食后,她像是得了什么新乐趣,总是点些外卖尝鲜。
一进门阿姨迎上来:“夫人又是点了外卖,是不是上次的事,夫人不高兴了啊?”
季青林脱了外衣递过去:“没事,您别多心。”
转了一圈最后在影音室里找到她,面前摆着吃吃喝喝,绕着她围了一圈。
杨惠卿冲他招手:“你快来!”
季青林学着她也盘腿坐着,嘴里被她塞过来一根薯角。
“好吃吧,这家现在超火的。”
荧幕里放着不知哪一年的花样滑冰赛,是个长相柔美的男子在转圈,动作很是轻盈。
“你什么时候爱看这个了?”
杨惠卿拿起遥控器倒回去给他看特写镜头,夸赞不停:“他可厉害了,而且长得也好看。”
季青林脸色不对,杨惠卿喋喋不休。
“羽生结弦,你知道他吗,他也有哮喘,可他却代表着男子花滑最高水平。”
原来是在这等着他呢。
季青林知道她有些不想待在家里,这几天试探着问了他好几次能不能和孙芊一起出去吃饭。
杨惠卿不知道季青林有没有明白她的意思,眨着星星眼循循善诱。
“你看,他也是哮喘,我也是哮喘,人家是世界冠军。”
季青林堵她:“你是年轻有为的大翻译家。”
杨惠卿竖起耳朵听着浴室里的声音,水流声渐小至消失,她赶紧坐好,把进度条调整到某个部分。
季青林擦着头发出来时,画面正巧放到那个身穿红白相接表演服的纤细男孩,跳起来接连两个漂亮的转圈后,完美的结束。
没支撑几秒却突然脱力趴在冰面上,又转过身仰面躺着,满脸痛苦,大口呼吸。缓了好久才踉跄着起身退场。
杨惠卿捧着脸满眼都是感动:“他好厉害哦,哮喘发作都能撑着完成比赛。”
季青林瞟她一眼:“是挺厉害。”
根本不接招。
杨惠卿膝行到床边,拉着季青林的手让他坐下,拿过他手里的毛巾给他擦头发。
侧着身不顺手,她直接跨坐在季青林腿上。
香喷喷的肉体送过来,季青林明知有诈,却难违本心。搂住她撑着她的后腰。
她好像是涂了唇蜜,嘴巴粉嘟嘟水光光的诱人,季青林低下头不看她的脸。
杨惠卿“啊”一声似懊恼胳膊不够长,于是臀部离开,支起身子给他擦后脑勺。
一起一坐间四处燎火,压着腿根坐下。
她故意发出喘息声,就在耳边。季青林感觉耳朵热得发烫。
她却不以为意,专心擦着头发:“我才发现你头发又粗又硬呢,果然脾气不好。”
靠!季青林的太阳穴跳动两下,裤裆里的东西瞬间苏醒。
话一出口杨惠卿自己也觉得不对,她没过脑子单纯只是评价他的头发。
此情此景下明显的意有所指,她赶紧补救:“小时候奶奶总说我头发细软,会受欺负。”
“她说头发硬的脾气才大呢。”
尽是些此地无银三百两。
季青林搂紧她,把她的肩按下去,让她紧贴着大腿根。
他声音低下去:“是呢,你又细又软。”
杨惠卿咬紧了唇,不敢再出声,安静地擦着头发,却被他掌着腰有意无意地摩擦。
身体闪躲,知道自己不能落于下风。
扭着腰往后,风情万种地看着季青林,甩手扔掉毛巾。
季青林差点儿笑出声,她是把毛巾当内衣扔呢。
杨惠卿手指摸上他的下颌角,轻轻蹭着,鼻尖画圈,嘴角写字。
季青林光着上身,她贴上去,胸脯有意无意前后挤压,季青林低头就能看到。
“我在家呆腻了呢。”
尾音拖长,声音娇腻。
季青林不为所动:“那我去公司时候把你带着。”
杨惠卿哪里满意,坚持着不达目的不罢休:“我想没事时候就出门逛逛。”
终于绕到这句话了。
季青林冷冷一笑:“不准!”
杨惠卿怎么也没想到费了半天的劲,这么轻易就被否决掉,瞪着他来了脾气,光脚踩地站起来,猛推他一下,季青林竟真的被她推倒在床。
季青林咬牙忍着,就差在心里念经了。
他长呼一口气,偏过头去不看她。
杨惠卿边慢吞吞扭着蹭着,边故意道:“你怎么不看我啊?”
始作俑者怎么可以用这种无辜至极的口吻说话,季青林长了见识。
季青林脸都红了,他也无法解释:“胡说些什么。”
季青林仰起头吻住他,不让她再乱说话。
又被她灵巧逃开,舔了他唇边一圈:“我今天喝了好多水,是不是很有用。”
杨惠卿把季青林的手腕握住,往上压在床上。
小兔子似的力气,明明轻轻一挣就开,季青林却心甘情愿受缚。
她摇着腰,头发都乱在脸上,“答不答应我?”
他压着嗓子:“应你什么?”
杨惠卿不满意他不看她,发狠的小猫似的咬上去:“你不听话。”
他好笑:“哪不听话?”
手腕不是都被她按住了吗?
“你哪里都不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