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窗外,天色熹微。
而楼船二楼的厨房满地狼藉,火星扑簌。
只是想替阿宝把药熬好而已,一时之间,轩辕凤燃茫然。
他的背,就在此时被人轻轻戳了戳。
轩辕凤燃回头,是抿唇憋笑的他家小姑娘。
“皇叔厉害哦!”
堂堂人屠凤燃王,竟尴尬地捏了捏太阳穴。
“怎么出来了?不多歇会?”
“做了噩梦,所以一醒来就想见皇叔。”
话落,阿宝见这位不通厨艺的凤燃皇叔沾了满脸的炭灰。
“别动哦。”
阿宝踮起脚尖,抬手用袖角擦他那张脏兮兮的脸。
轩辕凤燃居高临下,黑眸沉沉盯着阿宝。
他家小姑娘神色很认真,他能感觉到她的温柔力道,还有她指尖的温度,活生生的属于人的温度。
蓦地,轩辕凤燃一把抓住阿宝的手。
“皇叔?”阿宝愕然。
轩辕凤燃欲言又止,最后却是陷入了半晌的沉默。
蓦地,轩辕凤燃松开手,转而脱下他的外袍将阿宝拢住。
“你该多休息。我送你回房。”
话落,轩辕凤燃揽着阿宝肩膀转身。
下一瞬,阿宝却撞进了不知何时出现的裴归尘视线里。
银月锦袍的世家公子,沉默的紧攥着折扇玉柄。
阿宝无畏地直视他那双覆着霜雪的黑眸。
其实轩辕凤燃破开黑棺之时,她见到了轩辕凤燃身后的——
一身白袍的青年。
难怪能与轩辕凤燃一战。
重生而来,无人比她更清楚。
天底下,匹敌轩辕凤燃剑术的,只一人。
她瞬间便断定白袍面具里,藏着谁。
逃过一劫的这一刻。
阿宝默然直视裴归尘那看似深情,却冷如冰的黑眸。
难怪在客栈的街窗边,她对青年似曾相识。
毕竟当初扑过来替她挡剑的白衣公子,就有那样一双黑眸。
阿宝漠然回过神,裴归尘已站在她面前。
他忧心忡忡,抬手欲碰她额角血淤。
往后躲开的这一下,几乎是阿宝下意识的动作。
裴归尘眸光暗闪,停在半空的手默默攥住,继而收回。
“阿宝可有觉得好些?”裴归尘语气关心。
阿宝深呼吸,盯着裴归尘的同时,故意挽住轩辕凤燃的手。
“我家凤燃皇叔这般可靠。我自然有惊无险。”
轩辕凤燃敛眸,盯着阿宝紧紧挽臂的手。
在众目睽睽之下,她这动作竟还是头一回。
轩辕凤燃沉默须臾,最终忍不住,哑然失笑。
裴归尘暗暗攥紧了扇柄,表面却佯装松了口气,欣慰道:“听到你亲口说无碍,我便放了心。”
阿宝默然不语,而裴归尘别有深意地转移了话头。
“只是没想到那伙海匪竟敢劫持堂堂大启的东宫公主,又栽赃陷害平越宣王。着实狂妄。”
闻言,阿宝心中倏然冷笑,定定盯着裴归尘。
他自以为隐瞒的很好么?
强忍住怒意,阿宝再次深呼吸,佯装好奇地问:“劫持我的是海匪?裴哥哥如何得知的?此事难道已有了确凿证据?”
“裴家在楚越有一家商行,掌柜年轻时和海匪有来往。”
“听闻阿宝遇险,我便吩咐了掌柜暗中打听。”
裴归尘已选定海匪当替罪羊,给出的理由,自然毫无破绽。
“海匪的头领,是在向轩辕氏复仇。”裴归尘突然往前,压迫感直逼阿宝,“海匪罪孽深重,或许是该彻底剿灭海匪。”
阿宝倏地攥紧了轩辕凤燃的手臂。
这一刻,她的疑虑更重。
银珠城,楚越地界内最大的商贸集聚地,常有异域商旅往来,而这些价值不菲的货船,滋生了烧杀抢掠,恶贯满盈的海匪。
数年间,老皇帝无数次命平越宣王清缴海匪。
可惜,收效甚微,海匪屡屡卷土重来。
三年前的那次剿匪,则是海匪伤亡最惨重的一次。
阿宝听轩辕晤提起过,海匪头领的儿子死在那次海战,之后为了报复,海匪频频挑衅楚越官府,凶残程度尤甚以往。
若说海匪欲向轩辕氏复仇,阿宝是信的。
但这消息出现的时候,未免太凑巧。
更何况,简单的剿灭,便能解决楚越海域的匪患吗?
就在此时,铁铸的轮椅滚动。
阿宝循声越过裴归尘,看向船舱走廊远处。
萧云峥的轮椅经过裴归尘,转而停在阿宝身边。
“一向行事谨慎的裴侧君,竟也如此武断?”
萧云峥神色冷峻,接连反问裴归尘:“既是海匪所为,人证何在?物证何在?若无确凿证据,我或许便要怀疑裴侧君是故意挑起楚越水师和海匪的死战。”
萧云峥愈发沉寒,字字诛心。
裴归尘却笑得愈发温柔无害,“萧侧君怕是误会了。”
突然,轩辕凤燃漠然问:“裴侧君的袖角这是沾了血?”
这一句话,看似云淡风轻,却如雷霆万钧。
因轩辕凤燃的话,阿宝若有所思地盯着裴归尘左袖血迹。
他受伤了?是凤燃皇叔那柄银剑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