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金莲在房里翻个白眼,没吭声,宋志业看不下去,将水桶往地上一放,不悦道:“妈,小莲怀孕了,你少说两句。”
自己的媳妇自己疼,宋志业本来就对回来万事不沾手的宋志文有意见,他一回来家里舍不得吃,下蛋的母鸡说杀就杀,她有没有想过他?
以后给他们养老送终的是他宋志业,不是他们最喜欢的小儿子宋志文。
媳妇说得对,爸妈偏心偏到咯吱窝里,自己要是在傻乎乎什么都不争不抢,早晚家底要被宋志文搬空。
赵来娣听见老实的大儿子自从娶了媳妇都敢顶嘴,嗷的叫了一声,鸡毛也不拔了,抄起手边的木棍子朝他挥去:“老大你也学死丫头气我是不是?你个没良心的,我说的哪点不对,你去看看,谁家媳妇像你屋里的懒婆娘一样,不是这里不舒服,就是那里不舒服。”
“别人家媳妇谁不大着肚子干家务活?家里穷的,怀孕的一样当男人使,怎么?就她精贵?”
“她精贵怎么不嫁到城里去?你瞅瞅城里人看的上她不。”
“宋志业老娘告诉你,今天你敢给她端水,这家你也别呆了,和你媳妇自生自灭去。”
“当自己多大本事?你是有手艺还是会种地?”
“干啥啥不行,好吃懒做第一名,能耐的你。”
赵来娣噼里啪啦机关枪一样挤兑的宋志业面红耳赤,自尊心受到极大的伤害,眼底血丝崩现,大吼道:“妈!我没本事是我的错吗?”
“你和爸有给我学的机会吗?”
“你们找关系送老二去厂里当工人,送老三去学校读书,我呢?你们告诉我,我是老大将来要给你们养老送终,所以不要出远门,陪在你们身边,结婚生子,好好孝顺你们。”
“我老实,我听话,我做到了,我孝顺你们,爱护兄弟,到你嘴里就变成我什么都不会。”
宋志业涨红脸,脖子上的青筋突着,把胸口拍的邦邦响:“妈,你摸摸你的良心,你说这些话它会不会痛?”
“之前有宋知薇像头勤勤恳恳的老牛来家里包办家务,自从她高烧醒来后不再来了,才做几天家务活,就对小莲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她怀着身孕,想喝杯水,我帮她倒一下怎么了?”
“我知道这些天你在宋知薇那里受了气憋在心里,但你也不能往我们头上撒。”
两人吵的声音又大又凶,徐金莲心里明白,自己不好在躲着,否则村里该传她闲话了,打开房门,扶着腰,徐金莲泪眼朦胧,语气哀怨道:“志业,妈,你们不要为我吵架,我昨夜姿势没睡好今天腰疼,房里的水壶正好没水,才让志业帮忙的,妈,是我不对。”
水汪汪含泪的眼,转向宋志业:“志业,对不起,我不该让你帮我倒水的,你别和妈置气。”
宋志文远离战场躲的远远的,两人的对话他本没放在心上,直到听见宋知薇的名字,侧耳朵仔细听。
脑子里飞快划过坐在玻璃窗里安然吃饭的宋知薇,当时就觉得有一丝违和与不对劲,现在他终于知道出自哪里。
是自信和从容。
印象里,宋知薇总是低着头,缩着脖子,唯唯诺诺像只鹌鹑,妈稍微大点声都能吓着她,极度没有存在感,仿佛是宋家的透明人,只有在做家务的时候才会出现。
可,今天见到的宋知薇,不仅挺直背脊,嘴角上扬着自信的弧度,哪怕坐在高级饭店里依旧从容淡定,好像她本来就应该坐在里面般理所当然,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窘迫和紧张。
哪怕当时坐在里面的是自己,他也没有自信会不怯场。
宋知薇是怎么做到的?她又有什么资本和底气支撑着。
她在宋家被敲碎的脊梁,为何又能长出来?
离家不到一个月,宋知薇怎么会有如此惊人的变化。ω
宋志文脸色变了又变,若有所思地陷入沉默。
宋家的争吵因为徐金花示弱的几句话,没有偃旗息鼓反而是愈演愈烈,闹哄哄的吵得众人竖起耳朵听。
宋建军扛着锄头从田里回来,远远传来的叫骂声,让又累又渴的他怒火中烧。
天天给人看笑话,他看他们就是闲出来的毛病。
“吵吵吵,吵什么吵,你们当家里是戏台吗?”宋建军几乎是冲进家门,平地一声怒吼,吓得宋志业和赵来娣齐齐噤声。
“爸,辛苦了。”宋志文回过神来,第一时间接过他肩上的锄头,道:“您坐下歇歇,我去给您倒水喝。”
面对自己最看重的小儿子,宋建军扭曲唇角,勉强露了个笑,道:“小文什么时候回来的?”
“爸,我刚到家没一会,来先喝水,温度正好,您热一身汗,书本上说最忌贪凉,喝凉水。”宋志文温雅乖巧的劝道。
“嗳,好。”宋建军见到自己最有出息的儿子,郁结的心情一下就通顺了大半,咕嘟嘟喝下一大碗温水,眉宇舒展道:“还是小文会心疼人。”
不像家里的老娘们,蠢儿子和蠢儿媳,只会给他找麻烦。
宋志文腼腆笑道:“爸心疼我,我当然也心疼你们。”
宋志业搓了搓支棱起来的鸡皮疙瘩,酸的直翻白眼,宋志文这张巧嘴惯会哄骗人,死的都能说成活的。
徐金花的表情和他差不多,不过她是嫁进来的媳妇,表现的没他那么明显。
赵来娣眉开眼笑的跟着夸:“我的小文真是又懂事又乖巧。”转向宋志业时换上另一幅面孔,满眼厌弃:“不像家里的两个糟心货,老大也你是没良心的东西,有了媳妇忘了娘。”
宋志文眉尖一簇,自己好不容易转开的话题,在她嘴里一滚又回来了。
宋志文厌烦不已,不怕神一般的对手,就怕猪一般的队友。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果然宋建军脸色阴沉下来,黑着面孔道:“你们刚刚吵吵什么?那么大声,是怕我们宋家闹得笑话还不够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