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胡蛮王太后一封陈斥书,震惊天下。
书中痛斥大越不作为,纵容明月郡主在胡蛮胡作非为,刺杀胡蛮王,搅乱胡蛮社稷。
若大越不对此给出一个交代,惩罚凶徒,胡蛮必举整个疆域之力追究到底,不死不休!
东濮与北襄交界处,不稷山避暑山庄钓鱼台。
苍翠湖柳下几张交椅,分坐几位气度不凡的华发老者,人手一支钓竿,心思却全不在钓鱼上。
东濮皇拿过手边凉茶喝了口,退位后无事操劳,精神益发饱满,整个人状态看起来倒比以前好上许多。
想起近来闹得沸沸扬扬的新闻,他往旁掠了眼,笑道,“听说胡蛮各地都贴上了通缉令,掘地三尺的找明月郡主等人,这场景,诸位有没有觉得似曾相识?”
龙元皇甚乐,幸灾乐祸的乐,“什么似曾相识,我这辈子都忘不了!哈哈哈!中原跟外域之间有壁垒,信息传递迟滞,要是这边的消息早早传过去让那边知悉,你们猜胡蛮王太后还敢不敢出这陈斥书?”
“流放之地是明月郡主封地,封地里大能齐聚,钱财不缺,论才智谋略有霍氏天下无双,论财力有白家富可敌国,论权势,更有大越与西陵两大强国可依,还有望鹊楼、杀殿、十二码头、以及医毒双绝的毒不侵……光凭这些就可抵御一国之力。”丰岚皇都懒得提那五千神兵了,只扳着手指数出这些,“胡蛮要跟明月郡主比强硬,那是自寻死路。当然,我有此一论是指正常情况下。”
胡蛮的情况不正常,不能一概而论。
“漠北王,别装睡,起来一块聊聊时事啊!别不合群,都是老熟人了莫要装了!”伤邶皇拍了下旁边躺着装睡的人,不让他独享安宁。
自打漠北王自断一臂绝了自己称帝的路之后,跟膝下几个子侄间的关系反而变得比以前融洽许多,真个开始叔慈侄孝,漠北新皇在国事上更是频频请教全不忌惮。
让其余几个老家伙看着甚是嫉妒,十分不爽。
漠北王拿开脸上遮阳的蒲扇无奈坐起,笑骂身边几个,“都是老狐狸,你们几个心知肚明,这件事有何可聊的?
明月郡主虽然行事无忌手段强硬,但是绝非任性鲁莽之辈。
我们跟她斗了那么多年,吃了那么多亏,但是咱们几个可一直活得好好的,她便是要杀鸡儆猴也只砍了龙元皇的发髻。..
她不是滥杀的人,尤其袁尧下落不明的时候,她绝对不会杀掉胡蛮王这个最有用的人质,更何况仅给出十五日时间让胡蛮交人。
这诸多不合理总结起来只有一个解释,她们几个又在演戏了。”
听到“又”字,几国掌权者五味杂陈之余,忍俊不禁。
“这么说来,胡蛮王室跟郡主他们唱到了一个戏台上,我们这些老家伙如今甚闲,看戏便是。”
同一时间,胡蛮王王殿内煞是热闹。
嵌红宝石雕花实木膳桌旁,王太后把刚刚带来的新鲜香果递给两个年轻姑娘,“这是胡蛮南边小部族上贡来的香果,是别的地方没有的,他们每年会挑出品相最好的送来,只有七月能吃到。味道很不错的,又甜又香,你们尝尝。”
“太后有心了。”甜宝拿了个香果,拳头大小,一口入喉,溢出的果汁极清甜,果香味在空气中迅速四散,很是好闻。
小麦穗更是不客气,尝了觉着好吃,立刻给坐在另一边弈棋的几人一人扔过去一个,“多谢太后,在这待了那么多天,天天劳烦您带好吃的来,我都吃胖了!”
两人喜欢吃,王太后也高兴。
自从王儿“被刺”后,她在这王殿里跟几人相处也有半个月了,对几人的性子多少有了点了解。
你对他们越客气,他们也会对你越客气。
趁着两人高兴,王太后开口,“苏姑娘,霍姑娘,哀家照着你们的计划发出陈斥书,现在已经闹得满天下皆知,大越玄景帝真能忍下这口气?这件事情还要等多久才能结束?哀家没有别的意思,但是国不可一日无君,眼下满朝文武各有心思,整日里的闹腾,上谏立新王的折子已经越堆越高,哀家撑不了多久了。”
如今外面的事情多由她次子胡蛮亲王顶着,她既担心亲王真生出什么心思,最后闹至兄弟反目,也担心他人觊觎王权,连次子都要落入算计遭遇危险。
匈奴跟鞑虏两大势力在旁虎视眈眈,胡蛮不能再内乱了。
“太后放心,大越跟胡蛮之间的误会很好解决,只要胡蛮不觊觎中原,中原也不会视胡蛮为敌。”甜宝笑笑,继续道,“至于另一件事,是差不多该收尾了。”
她看着紧张起来的王太后,又笑了下,“太后,对外宣布立新王吧。”
坐在另一边弈棋的胡蛮王险些摔下座椅,“!”
王太后,“……”苏姑娘长得极美,笑起来也极美,但是她刚才说那话时露出的笑意,像极了龇牙的狐狸,肚子里黑得紧。
百晓风把歪了半边屁股的胡蛮王扶正,摇扇哼笑,“王上在王权顶峰坐了几十年,没想到还这么沉不住气,我跟你斗如今我都觉着自己掉价了。”
胡蛮王真想把棋子一颗颗砸到百晓风脸上。
早知今日,送他五百神兵让他去把百晓风掳来,他也不干!
而今弄得自己浑似偷腥不成掉进油缸的老鼠!吃又不能吃!逃又逃不掉!
生生呕出三升血!
毒老头看他气得脸色一会青一会红一会紫,叼着果子打滚了笑。
苏武闷笑着给他斟茶,假惺惺的好心。
白彧弯了桃花眼,笑得像公狐狸,“王上,太后,莫恼。藏在王宫里的那只老鼠太谨慎,到现在还没露出破绽来,想要抓住他早点结束闹剧,立新王就是最好的饵。
匈奴跟鞑虏已经有动作了,开始趁乱而来,他们绝不会让胡蛮立新王重归秩序,势必会对新王人选动手。到时候,那只老鼠就该现形了。”
“孤知道!”胡蛮王咬牙,脖子青筋迸出好几条,盘曲狰狞。
他要不是足够能忍,血管都得被这些人气爆。
他不知道立新王的用意吗?
他已经当了一个月的“死人”了,等的就是闹剧赶紧结束,胡蛮重新恢复平静。
他娘的可他真的好气啊!
引狼入室、偷鸡不成蚀把米、伤敌半寸痛失千里、赔了夫人又折兵!
他现在就像脑门上顶满“蠢货”二字的傻缺!
待此事了,他有生之年不想再跟这几人打一点点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