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子珩沉稳声线响起。
“非也。他玩毒不是旨在能赢你的毒术,而是旨在一个耗字。解毒需药材,若日日消耗,你手中药材总有耗空的一天,待到药材没了,毒老纵空有一身解毒本事又能如何?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等的是你无米下锅的那天。此时城中各个药铺里,一应解毒药材应该已经被搜刮空了。”
“……”
须臾,毒老头桀桀笑声传出,听声音就能想象出他笑成什么模样。
“想耗空老子的药材?要是搁以前他还有那么一丁点胜算,现在?桀桀桀桀!笑死老子了,且看是他毒药先用完,还是老子药材先耗空。届时老子必要跑到他面前,好好欣赏他大胡子的脸色!”毒不侵笑了一通,三角眼幽光闪动,“反正平日里闲着也是闲着,老子在清河湾下游也给它加点料,以彼之道还之彼身!桀桀!”
他对流放之地的地形了解也不少。
整条清河自东向西横贯流放之地,源头在东北边泗水水域,那里有十二码头七分舵,整条河域经过徒北山、徒南山流向西南运河,沿途又分别近十二码头四六九分舵据点。
只要在徒北山地界外下游位置投毒,十二码头沿河佃田全得玩完!一波断他一臂!
“不可。”霍子珩摇摇头,“真若用这种方法以牙还牙,河两岸无辜民众也会受害。”
毒不侵白眼一翻,“他们受不受害关我屁事?妇人之仁!清河流域两岸全是十二码头佃田,就算有人受害,那些人也是十二码头佃农!可不是真的无辜民众!”
“毒老听我一言,此地此时此事,一点点仁慈能收服无数人心。徒北山行事有底线,日后才能人心所向。”
“我赞同。”一直沉默的断刀开口,只三个字。
气得毒不侵跺脚,也送他三个字,“你闭嘴!”
霍子珩挑眉,眸光意味不明,“毒老想玩,不若再玩个大的。”
“什么大的?”
“把十二码头沿途几个据点拿下来,跟大胡子抢地盘去。”
“……”毒不侵脖子后仰,“要有底线?”
“要有底线。”23s.com
我可去你爷滴吧。
有底线的事情他毒不侵玩不来!
但是,抢地盘可以。
桀桀!抢来给小甜宝玩!
另边厢,内城。
白府门外来了不速之客。
大胡子亲自到访。
白奎收到下人禀报时,正在书房里哄小祖宗。
“大胡子?”白家小祖宗四仰八叉坐在名贵紫檀书桌上,一手还捏着老爹耳朵,听到这个名字,手下顿时更重。
“诶哟喂乖儿子!来客了,爹得去招待招待,你先自己玩啊!这书房里你看哪本书不顺眼尽管撕,多的是!”白奎把耳朵救出来,足下虎虎生风,跟踩风火轮似的逃出书房。
白彧哪肯罢休,跳下书桌就追,“我也去!”
大胡子这时候找上门来能有好事?
前一刻管家刚来报,说十二码头在徒北村外布了人手设埋伏,下一刻人就来他白府登门了。
他要去听听对方肚子里藏什么坏水!
人小腿短,等白彧冲到大厅,他爹跟满脸络腮胡的人已经喝上了。
“这是你儿白彧?一转眼长这么大了,上回见时还在牙牙学语,两手就能捧得过来。”大胡子看着抬头挺肚大摇大摆走进厅中的小男孩,眯眼笑道了句。
白奎放下酒碗,“你是太久没见,我日日捧着这小祖宗,当爹又当娘的,个中辛苦不足道啊!”
白彧当没听见他爹这句话似的,上前爬上他爹膝头坐定,有他爹的气势撑腰,整个人姿态立马拔高一大截。
他往后一靠,眼皮撩也不撩一下,把骄纵跋扈样儿摆了个十足十,“认识的说话,不认识的闭嘴,你谁呀?”
大胡子眼底冷下去,端酒碗的手将碗沿轻捻。
十几年没人敢这样对他说话了,纵是白奎,也不敢如此当面踩他的脸。
“哈哈哈哈!见笑了见笑了,这小祖宗平日里被我宠惯了,胡帮主莫要跟他一般见识。”男子朗笑声缓和了空气里的冷滞,“来,喝酒!胡帮主难得登门拜访,白某算是酒桌逢对手了,今日定教你不醉不归!”
大胡子顺应气氛,重新展颜把碗里剩下的酒一饮而尽,但是心情到底被破坏,不想再浪费时间兜圈子,“这次我大胡子上门拜访,是为外城的事。白家主,你我都是敞亮人,我直接开门见山。我出外奔波一年有余,回来外城竟然多了个徒北山小苏家,起势颇快啊。若只是这样便罢了,可惜小苏家偏要跟我十二码头作对,这个面子我不争不行。原本流放之地三足鼎立已成平衡,若是再多一角,可未必能比三足立得更稳。白家主,你说是不是?”
他又看了眼窝在白奎怀里斜眼用鼻孔看他的小儿,哼笑,“听说你儿子也去了徒北山,拜在霍子珩门下,远近亲疏,小少爷自然是跟那边近。但是白家主,那点矫情比之你我打了十几年交道又当如何?白府在内城占半城,做的是陆地生意,里里外外却也依旧有用得着十二码头水运的地方……要人情还是要利益,白家主当好好想一想了,鱼与熊掌不可皆得。”
“哈哈哈哈!胡帮主这话说得重了,流放之地是什么地方,你我心里明白,在这里有什么人情可讲。放心,外城之争,白某不掺和。”白奎容色不变,朗笑依旧。
暗地里,大腿被他家小祖宗拧得发青了都。
大胡子勾起唇角,满脸虎须随着他这个动作呈出诡异弧度,阴戾细长眸子眯起,“白家主性情中人,素来一言九鼎,你这句话,我大胡子记下了,哈哈哈哈!”
事情谈完,话说明白了,大胡子没有多留,起身告辞。
等管家把人送出白府大门,白奎坐在椅子上才连声哎哟叫痛,“臭小子,我是你爹!你真个下死手,想把爹掐死啊!”
白彧小脸皱得比他还难看,“我师父跟甜宝都在徒北村!我人在这儿坐着掐你你都要跟大胡子一个鼻孔出气?!”
“小娃子就是小娃子,爹告诉你,屁得放,话得说。这世上有些话它跟屁一样,放了就完了,懂不懂?”
“何意?”
“意思是我跟他在放屁。他姓胡的是个小人,老子用得着对他做君子?跟老子砸一言九鼎的高帽,什么玩意儿!”
白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