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受了刺激整个人浑浑噩噩,抱着青年一瞬不肯撒手。
白彧无法,悄悄点了她睡穴,让她睡一觉,睡醒了兴许就恢复过来。
吩咐侍女把人扶回房,二公主坐回座椅,满嘴苦涩,“几十年来我西陵皇室对内清政,对外友好,怎么就会招惹来豺狼,遭遇这么多祸事!
三姐妹里长姐成亲最早,她第一个孩子早夭时我们还没反应过来,以为是意外。长姐一度怪是自己身体不够好,之后喝了整整两年的药来调理身体,味苦如黄连的药,她眼睛眨也不眨,一天三顿的喝,千盼万盼盼来了第二个孩子,没想到仍旧再次夭折……
长姐那时候就崩溃了,已经开始有了疯癔之相。我们当时心里也开始生疑,可是不论怎么查都查不出疑点。
再之后轮到我,长子同样出生即夭折,这时候无论如何也没法再自欺其人,的的确确一直有人在暗处祸害我西陵皇族子嗣!那种痛跟恨,恨不能将凶手九族凌迟!
接连遭受的打击跟痛苦,我和长姐都怕了,怕得不敢再生子。
父皇母皇彼时年纪已大,这样的打击于他们而言更为致命,没能撑过两年。”
重提往事,二公主双眸猩红,丧子之痛,恨滔天。
众人静静听着这段秘辛,即便没有亲身经历,也能想象出那种残忍及惨痛。
甜宝抿唇,问,“彼时,女皇呢?”
二公主抹掉眼角泪渍,此时方流露出一丝庆幸,“三妹自幼天资聪颖,性情恣意,不喜皇室拘束。她十八岁那年,北襄皇室遣了使臣过来提议两国联姻,选中了她。三妹不乐意,参加完我的婚礼后,背着个包裹拎着把佩剑就跑了,一走就是两年。这两年的时间,长姐痛失第二第三子、我失去长子,父皇以西陵皇室不与外邦联姻为由拒了北襄提亲,再至父皇母皇相继病重……等三妹得到消息赶回来时,西陵皇室已是强弩之末。”
话到这里打住,二公主扭头看向窗外,眼底再次泪意涌动。
三妹回来了,为她保下了唯一的女儿,临危受命继位,稳住了朝臣及社稷动荡,让西陵继续屹立大国之位不倒。
而三妹为此放弃的,是她自己的一生。
与爱人亲子生离。
明明近在咫尺,母子却不能相认。
她跟长姐虽经历了种种苦痛,好在余生有三妹庇护及照顾。
可是三妹呢?谁又来庇护照顾三妹?
她唯有独自一人苦苦支撑。
三妹身上背负的,才是最重的。
“你们来西陵要办的事情办完了,很快就要离开了吧?”收回思绪,二公主看向静坐的几个孩子,勉力笑道,“定下哪天走告诉我一声,我给你们送行。长姐那边就瞒着她吧,不然你们怕是走不了。”
甜宝点头,“毒爷爷伤好了我们就离开。”
白彧没说话,眸子低垂,不知道在想什么。
……
离了长公主府,四周无人了,凤红蔷才将心中不解问出来。
“娘,为何不多留表哥他们?”
二公主苦笑,即便回了自己的府邸四处无他人,依旧压低了嗓音说话,“西陵看似太平,暗地里实则危机四伏,当年残害皇家子嗣的凶手一隐就隐了这么多年,谁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再跳出来。你表哥他们离开才好,才安全。他好好的,你小姨母才有力气继续支撑下去。红蔷,彧儿不仅是你小姨母的孩子,也是我跟你大姨母的孩子。”
凤红蔷咬唇,点头,“娘,我明白了。”
“你自小懂事,嘴也严,娘才敢把此事告诉你——”
“娘放心,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真相的。爹不会知道,柳翰之也不会知道。谁敢害我哥哥,就是在害我!”
二公主把女儿抱进怀里,头抵着女儿同样羸弱的肩,泪水沁入衣料。
所以她们不能强留彧儿,得放他走才是为他好。
……可乍见后又面临生别,她们尚且如此难过,那三妹该痛成什么样?
她的三妹妹痛了难过了,只能自己躲起来舔舐伤口,连找个人倾诉都不能!
……
女皇回宫后即刻下诏令,整个西陵各府城、关口通通戒严,以追捕缉拿盗皇陵贼人为由,严查出入百姓、行商。
褚天行被灭口,他炮制出来的铁人也被人运走了,好在距离事情发生只有短短一日,那些人定还踩在西陵滨土。
严查未必能顺利把那些人揪出来,但是同样,对方想要顺利离开西陵,也没那么容易。
转眼九月初,老头肩上的伤好全了,甜宝一行离开在即。
他们来时月正圆,如今又变成了一轮弦月,挂在黑蓝天幕冷冷清清。
长公主府渐渐安静下来,四处亮着的等也逐次熄灭。
南苑客房里,甜宝倚窗静立,片刻后身形一闪,翻身上了房顶。
看到懒洋洋躺靠屋脊的白衣青年时,并未惊讶。
她走过去在青年旁边坐下,跟他一块抬头望月,“长公主睡着了?”
“嗯,年纪大了熬不住困,哄一哄便睡着了。”白彧笑笑,轻描淡写。
“不舍得?”
“胡说,我有什么不舍得的,这里不过是我们旅程的一站,天下之大等着我们遨游呢。”
甜宝扔给他一个果子,自己也啃一个,容色淡淡,“从小到大嘴最硬。”
白彧,“……”
“甜宝,说错了哦,我这张嘴牙最硬,骨头比牙更硬。”
换来少女一捶。
白彧啃着果子吃吃笑。
吃完果子扔了果核,甜宝头枕双臂往后躺下,望着头顶弦月寒星,“凤红蔷的不孕症我能治。”
好一会青年话语才传来,“治好了不见得是好事,只会让她重复经历长辈们经历过的痛苦。”
只有把背后下毒手的人揪出来解决掉,西陵皇室才能真正安宁。
否则,还不如现在。
“你猜是谁?”甜宝偏头,问。
“北襄嫌疑最大,但是褚天行死时留下的线索,又让我不敢确定了。”
“你要管吗?”
白彧此时也偏了头,凝着少女,眼底少有现出一丝迷茫及犹豫,“甜宝,我不知道。”
少女抬起手来弹了下他眉心,把那里蹙着的褶皱弹去,一如他往时对她那般,“迷茫的时候,顺心而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