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也没再找王石,稍作忖量,去了后宫找怡嫔,让她多留心天楚帝近日的举动和心情。
另外,玲修仪的那件事,他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想起先前继后对付她的事情,他特意提醒了她,也要多留心继后。
以防她对上次的结果不死心,还想借机对付他们母子。
高柯出宫后,先去了邓府,和邓伯行说了早朝的情况。
大理寺卿遇刺一案,是天楚帝要求他们大理寺三日内查清,现在他们上报了结果,三日期限也过了,他没有召见他们,他们求见又被拒绝。
天楚帝这个心思,高柯也猜不准。
他也和邓伯行说了秦王和丞相已经找他打听与那封信相关的事。
俩人想着那封信,眉头都皱了起来,一起无声地坐了一会,只能相互给对方许愿。
陛下想必是有自己的考量,有可能已经在派人查验信的真伪,再过几日就会召见他们。当今陛下是个仁政爱民的明君,定不会对这种事坐视不管。
两人约定再耐心等上两日,若陛下到时还是没有召见他们,另外再想办法推进此事。
高柯走后,邓伯行遣人去找了欧少言。
晚上的时候,欧少言避开众人来到了邓府。
天楚帝这个反应不是他们想要的,可实际也在他们的意料之中。
毕竟,他们揭发的事,不是小事。
若信中所言是真,事情最后真地牵扯到秦王,这就不仅仅是一场洪涝,而是可以上升到皇室不仁、无视百姓,致使民不聊生的程度,这会严重影响天家颜面、皇室威信,甚至会有人认为天子昏聩、不能为帝,这会成为天楚的危机。
瓯少言劝慰邓伯行,面对可能迎来的后果,天楚帝多思考一下也是应该的。
他和邓伯行想得不同,觉得这件事没有他认为的那么糟糕。
至少,过了这么久,天楚帝都没有召见他们,要求他们严守此事,亦没有要求大理寺停止调查。
这表明,天子还没有决定,要彻底压下这件事情。
那这便是希望。
邓伯行听他这么一说,觉得言之有理。
欧少行还告知了他一件自己刚刚听到的事情。
天楚帝前几日病了。
据说病得还挺严重,直到昨日才好一点。
这可能也是他这几日没有召见他们的原因之一。
邓伯行诧异,“此事当真?”
当不当真欧少言不敢打包票,但是这个事情今日已经有不少人在传了。
昨晚宫宴,目前后宫最受宠的玲修仪没有出席,不少人有了好奇心,私下议论打听。皇室宗亲,消息灵通,没多久就有人打听到了宫中的事。
虽然这个打听到的说法不一,还混着各种猜想,但有一点大家是确定的,这几日太医院宋院正一直在宫中。
他一直待在宫中,那病得一定是贵人。
这也算变相佐证天楚帝病了的事情。
不过,昨日天楚帝出席了宫宴,今日早朝看着精神也不错,想来他的身体也已经没有大碍了。
他的身体没事了,他们关心的事,在过一两日或许就会有个说法了。
不过,大理寺对行刺他的人背后之人的挖掘,可以继续。
三日之后,天楚帝还是没有召见他们,这几日,他也未在朝堂上说起此事。
事关重大,高柯亦未在朝堂上当众谈及此事。
这期间,他和邓伯行就这件事又请见过天楚帝,还是被挡了回去。
那个小贼还是不肯招供背后之人,甚至想要寻死,大理寺没再逼问他,将他严加看管了起来。
但是,第三日下午,宫里又出了件大事。
继后押着怡嫔宫里的一个宫女找到天楚帝,状告怡嫔联合玲修仪毒害天子。
据她所查,玲修仪殿里搜出来的有毒熏香,是怡嫔找人从外面弄进来,混在了后宫专用的熏香之中。安排人让玲修仪误以为那香有醒神助情的功效,然后将那香送到玲修仪的宫中。
那熏香里的毒一次并不会致死,长期使用,则是慢性毒药。
怡嫔想通过此法,助秦王掌控朝堂,最后登上帝位。
玲修仪本身不知那香有剧毒,未曾想要毒害天子,但是她将那些腌臜心思用到天子身上,在后宫用这种见不得人的下贱东西,也当与毒害天子同罪论处。
继后说得言之凿凿,还将玲修仪押了过来,与怡嫔当堂对峙。
玲修仪根本不知道这回事,精神极差的她,刚听,只听出了自己是被冤枉的有点懵。
人清醒了一些后,连忙喊冤。
毒害天子她没做过,后者她也没做过。
她根本不知道,那些熏香有问题,甚至没用过那种熏香。
继后却抓住她发懵的时间,认定她是在狡辩,更是该被处死。
怡嫔被叫过来对峙,初听继后对她的指控她也挺错愕的。
这关她什么事!
她看见那个宫女,脸色变了一下,满腹委屈的她,跪在地上,大哭着为自己喊冤。
继后欣赏着她的丑态,心中得意的冷笑。
再看沉着脸没有说话的天楚帝,打定主意,这次一定要将她彻底除掉。
她胜券在握,让那宫女,当堂指控。
哪知,宫女哆嗦了半天,突然指向了她。
继后带来的那个宫女,当场翻供了。
她承认自己的确是怡嫔宫里的宫女,但她只是个在外院洒扫的,平日里连怡嫔的面都见不到,根本就不知道继后刚才说的那些事。
这些事,都是继后告诉她,让她说得。
前日里,继后让人找到她,给了她五百两银子,还用她在宫外的家人威胁她,让她在天楚帝面前曝出她让她背下来的事情,诬陷怡嫔。
三个月前,怡嫔听说她家中父亲病重,赏了她这个不起眼的洒扫宫女不少银子,她才能救得她父亲。
虽然她担心自己的家人,但是怡嫔对她一家也是大恩,她觉得自己不能做背主背义的事,更不能欺君,决定还是要实话实说。
宫女的自白,让现场的形势陡然反转。
继后又气又慌,大声呵斥宫女。
怡嫔控制了一下自己的眼泪,不解地问继后,为何要陷害她。
继后无法叫停她,赶忙也跪了下去,请天楚帝相信她的清白。
怡嫔不落其后,冤枉喊得更加理直气壮。
天楚帝没有立即开口,也不嫌她们吵,坐在上首听她们相互指责、辩解争吵,足足听了一盏茶的时间,直到继后要让人掌怡嫔嘴时,才开口叫停了她们。
他没有立即去断三人所说谁真谁假,看了张德素一眼。
张德素行至门口,喊了一人低声吩咐了两句。
继后和怡嫔不知什么情况,再次争先恐后的和天楚帝洗清自己。
天楚帝让她们安静,有什么话可以等一等再说。
片刻之后,门外有人抬着一具年轻宫女的尸体进来,后面还跟着一个宫女。
忽然看到尸体,殿里的女人都吓了一跳。
天楚帝稳坐泰山,神色不动,询问继后,认不认识死人。
继后一愣,忍着害怕又仔细看了一眼尸体。
不认识。
天楚帝给了张德素一个眼神。
经过张德素的介绍,继后知道了死者,是玲修仪殿中的一个做杂事的宫女,也是日前在御膳房附近嚼舌根的人,这具尸体是今日早上宫人在西边一个没什么人去的小荷塘里发现的。
玲修仪也看了一下死者,先前没觉得认识的死者,此刻再看,好像是有点眼熟。
继后想明白了,为何她的人会找不到她。
倏尔,她察觉到不对。
为何她死了,尸体还被天楚帝找到了。
她还没想到更多,张德素已经上禀了宫女的死因。
这个宫女看着像是天黑失足落水,但是经过仔细勘察,她似乎更像是被人给推下去淹死的。
旁边跪着的那个宫女是永安宫的人,在死者生前见过她。
前日晚上她当值,昨日白日里她休息,回住的地方时,看到了她。
她见到她时,她的身边还有一个人,她恰好见过。
继后身边的春蕾嬷嬷。
跪在继后身后的春蕾嬷嬷顿时愣住了。
小宫女继续说着昨日的事,她见到她们的时候,两个正在说话。
但是她因为离得远,她们这个谈话,她也不是听得很清楚。
她模糊听到她们提到了玲修仪,死者说了什么枸什么花和熏香,然后春蕾嬷嬷似乎是生气了,让她闭嘴,提到了继后,死者便有些害怕。春蕾嬷嬷见对面有人来了,就又和死者说了两句,她隐约听到了晚上见三个字。
春蕾眼睛瞪大,脑子终于运转,抬头看向继后,摇头表示自己没有。
听到此处,大声呵斥小宫女,让她闭嘴,质问是谁让她胡言乱语诬陷她。
小宫女被吓到,天楚帝命嬷嬷住嘴,让前者继续说。
过了好一会儿,小宫女才缓过来些许,哆哆嗦嗦地将被打断的话题续上。
她没想听什么秘密,也害怕被春蕾嬷嬷看到,以为她有什么不良心思,没有再那里停留,赶紧走了。
可她回去之后,越想这个事情越不对,交好的姐妹看出她情绪不对,担心她的身体。听到关心,她没忍住,就将这个事和这小姐妹说了。
她那姐妹在太后近前伺候,比她机灵,脑子比她的好用,听了她这话,马上转告了太后身边的嬷嬷。
嬷嬷对这事更敏感,想到那个给皇后告秘的人,速度将情况向太后禀告了。
太后听嬷嬷说完后,让嬷嬷去翻查了玲修仪殿里的宫人,发现少了一个宫女,找不到人了。
她将这件事,告诉了天楚帝。
正好,张德素差人早上找到了那具尸体。
张德素带着永安宫的小宫女去认了尸体,小宫女认出死者就是她昨日见到的那个和春蕾嬷嬷说话的人。
她在这种场景下说完这些,真相好像没出来,又好像出来了。
继后理清楚这个真相后,有些慌乱了,忙呼有人要害她。
春蕾也赶忙小宫女胡说,她根本没有见过死者。
怡嫔和玲修仪看着这样的一幕,不约而同安静下来,委屈又震惊地做起了看戏人。
短时,见继后指着那个瑟瑟发抖的小宫女问到底受何人指示来害她,怡嫔幽幽来了句,皇后这是在指太后诬陷她。
继后嘴里的话卡住,连忙向天楚帝澄清自己不是这个意思。
看天楚帝面色不佳,继后恨不得当场拍死怡嫔。
怡嫔往后一缩,吓得也不再说话了。
天楚帝听继后喊了一通,问了她一句话。
既然玲修仪殿里的人不是她安排的,那她怎么那么确定玲修仪毒害了他,又为何肯定玲修仪寝殿里有毒药,那么快在那殿中找出了有毒的熏香。
继后的回答慢了一拍,眼神闪了一下。
她的这些反应,都被天楚帝看在眼里。
继后反应跟上,被逼无奈之下爆出,是玲修仪身边的一个宫女通知她的。
张德素立即差人去找她说的那个宫女。
他们晚了一步。
宫女死了,吊死在了她自己的住处。
她的死,让继后所说变成了死无对证。
夜幕降下时,这场指控也有了结果。
最初被继后指控联手玲修仪的怡嫔完好无损地回到了自己殿中,玲修仪得到昭雪,天楚帝差人将柔弱凄惨的美人送回了她之前住的地方,恢复了品阶,他又特意让人去给她请了太医。
天楚帝其实已经动了废后的心思。
太后提醒他,废后之事,影响重大,此事又是因为他偏宠玲修仪,引得身体有恙引起的,若他此时废后,恐会引起朝堂非议,他所做决定,还是应当慎重。
最后,继后因诬陷嫔妃、德行有亏被暂时幽禁在她自己的昭阳宫。
天楚帝收回了继后的皇后印信,将后宫庶务,暂交太后处理,请她老人家再辛苦一段日子。
张德素负责将继后送回朝阳宫,将人送到地方,他代天楚帝转交给了继后一封信。
继后一看,本就不好看的脸色变得煞白。
那是她得知天楚帝出事那日,让人带出去宫去送给燕王的。
她在信中告知了燕王天楚帝的情况,让他关注京都动向,或许,他很快就可以重返京都。
最后一句,看似一句简单的激励之语,有心,却可解读出几层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