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梁王没有从宫中出来。
因为梁王的突然出现,和宫门口大臣的堵门,王石这日也没再出宫。
西郊大营到京都城,只有半日的路程,快马加鞭还用不到半日。但是因为中间的道路不通,援兵也一直未到。
一直到了晚上,宫门关闭,以邓伯行等人为首的朝臣,才不再喊着要见天子。
秦王本来还担心,他们会在继续在宫门口守着。然而,宫门一关,他们陆续回去了。
梁王没有答应秦王的劝说,可因为所有人都看着他进了宫,外面还有严阵以待的城门军及五城兵马司,秦王也没有把他怎么样。
他开始还想让梁王劝说天楚帝,让后者将传位诏书给写了,早点将这事给了结,对大家都好。结果天楚帝这一天都没醒,梁王又不答应归降于他,他就没让他去明崇殿,也没让他见太后,将他扣在了一处偏殿,遣王石去和他聊了。
这几日,秦王让人将明崇殿和御书房搜了几遍,整个皇宫也快被他翻过来了,他还是没找到玉玺。
黑夜的寂静能让人静心,也容易让人失眠。
天楚帝昏迷不醒,一直又找不到玉玺,眼看又要到早朝的时辰,秦王这些日子生出的焦躁更加明显。
对着办事不利的下人发了一通脾气后,他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那日,从他进宫到走进这明崇殿,还不到半个时辰。
这么短的时间,他父皇能将玉玺藏哪里去。
他再能藏,也绝计不会飞出宫去。
那为什么他就是找不到呢?
他已经让人拷问过那日在明崇殿当差的宫人,那段时间内,柴向没有去过明崇殿,张德素也没有离开过明崇殿。
思索少时,他立即又让再去明崇殿仔细翻找。
那个玉玺一定还在明崇殿,应该是有什么隐秘之处,搜查之人没有发现。
枯等了半个时辰,去搜查的人来回话还是没有找到。
秦王骂了句废物,起身准备自己去找。
他一边走,一边回想明崇殿的布局,思考玉玺到底会被藏在哪里。
走了一段,他猛然停住脚步。
玉玺找不到,其实还有一种可能。
父皇,早有准备。
这突然冒出来的想法,让秦王后背生出了冷汗。
夜风吹过来,让他清醒过来。
他连忙将这种想法打掉,不会的,老七都死了,现在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是他想多了。
想是这么想,脚下步伐却快了起来。
走到一半,外面似乎有什么声响。
秦王再次停下脚步,仔细听了听。
那声音很小,听得不是很真切,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过来的,也听不出到底是什么动静。
秦王循声望过去,“什么动静?”
侍从跟在他身后,也听得不是很清楚,忙遣了一个人去看。
秦王继续往明崇殿走,走了几步,那声音隐隐约约还在,让他心中莫名有些不安,干脆停下了脚步,等着打探的人回来。
在原地站了一刻钟左右,先前去查看的人跑着回来。
彼时,那动静也大了些,勉强可以分辨出声音传来的方向。
那好像是宫门正门的方向。
秦王听着那动静,再看到跑着回来的身影,不安愈重,呼吸都不自知地放慢了。
那人因跑得太急,上台阶的时候,踩到衣角,差点绊倒在台阶上。可他也已经顾不上这些,没等站稳,又赶紧往上跑。
看到秦王,他也顾不上行礼,上气不接下气禀道:“宫门,有人攻打宫门了!”
像是为了呼应他这句话,远方传来的动静忽然变大了。
这就是惊天大雷,突然降临。
秦王整个人都呆了一下,跟在他身后的人也满脸惊愕。
最后,还是秦王自己先反应过来,厉声喝问是什么人。
这个时候,哪里会有人来救援。
五城兵马司和城门军,小皇叔他疯了吗?
回话的人走到一半,就听人说了宫门口的动静,便吓得赶紧回来禀报了,具体的他还不是很清楚。
秦王听他这也不知那也不知,差点将身边侍从的剑拔出来。
幸好这时,宫门口那边已经派人来禀这变故,惊恐告知,“大将军!大将军带人攻打宫门了!”
秦王再次失了一会神,身后跟着的人惊慌地讨论声将他神思拉了回来。
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冷眼扫了一圈,其他人吓得立马闭嘴。
他也顾不上发落他们,吩咐人去通知自己的两位帮手。
他自己在原地站了一会,想起天楚帝,转头快步朝明崇殿走去。
他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明崇殿,看到外面的守卫,这一路悬着的心稍稍落了一些,一边吩咐他们加强守卫,一边大步跨进了天楚帝的寝殿。
走到内寝,疾行的步伐一滞。
床上的人,不见了。
沈归舟晚上睡得很好,一觉醒来,天光已经大亮,躺在床上,就可以听见前面街上那些小贩的吆喝声。
通过那样的声音,仿佛能看到国泰民安。
沈归舟侧身闭着眼睛,听了一会,想好了自己早上要吃什么,才从床上爬起来。
看到她开门,在外面等了一早上的雪夕立即端着水进去了。
沈归舟不需要人伺候,她就下去吩咐人帮沈归舟买前面那条街上的包子了。
她提着包子重新回来时,沈归舟已经洗漱好。
看着沈归舟坐下,她一边给她倒茶,一边禀道:“宫中无事了。”
昨日丑时,大将军沈峰带着西郊大营的两万人出现在了城门口,同城门军的人相互配合,很快拿下了城门,直奔宫门。
五城兵马司的人解决了秦王留在各个朝廷要员府邸周围的探子,三方合力,仅用半个时辰不到,就攻下了宫门,形势骤然反转。
秦王,逼宫失败了。
寅时正点,消失的陈穆愉也带了两万人进了城,她的身边,还多了十几个金吾卫。
虽然他到的时候,梁王和沈峰已经将局势控制住,但现在宫中的一切都是他在善后。
秦王已经被押在了大理寺。
秦王府的其他人和丞相府的人,也已全部被下狱。
这过程中,有一件很有意思。
协助秦王逼供的那二人,在沈峰带人攻进宫门之后,有一人反水了。
那人,是天楚帝的人。
另外,陈穆愉带的那两万人,是他去年班师回朝时带回来暂时调到西郊大营的人。
他离京时,那五万人还在西郊大营。
但是,他带得那两万人,却不是从西郊大营来的,而是东郊皇家行宫。
沈归舟喝了口茶,嘴角微微动了动,开始吃她心心念念的包子。
没要沈归舟问,雪夕又主动告知,陈穆愉还没有和他们联系过,短时间内,他应是也无法来看她。
沈归舟根本就在乎这个,慢悠悠地吃着她的包子。
过了这么一炷香的时间,外面那种国泰民安的声音更大了些。
实则,昨晚的京都染了不少血,京都上空似乎都还飘着鲜血的味道。
沈归舟却和那些普通行人一样,仿佛对这一切,浑然不知。
陈穆愉忙着在宫中善后,没有时间来看沈归舟,沈归舟也没有联系他,也没让人给晋王府的人递信,一心一意窝在客栈里看先淘来的话本子。
晚上的时候,忙了一日的梁王回到了梁王府。
梁王妃等在外院,看到他平安归来,揪着的心松散开来。
晚上用了膳,辛苦了几日的梁王没有立即去休息。
梁王想起他回来时满脸疲惫的模样有些心疼,去了书房找他。
她去的时候,梁王正坐在书案前,愁眉不展。
梁王妃走过去,伸出手给他捏肩放松,柔声开口,“王爷,还在想宫中的事?”
梁王按住了她的手,示意她不用忙活,轻轻叹了一声。
梁王妃心思玲珑,猜测出了他的心思,“王爷在替秦王叹息?”
梁王浅笑,“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那是妾知道,王爷仁善。”
梁王苦笑了一下,仁善倒是没有,只是这秦王虽然和他差了一个辈分,却算是和他一起长大的,他没想看到今日这一幕。
逼供谋反,可是死罪。
梁王妃见他再次蹙眉,“陛下,可有说如何发落秦王。”
“暂时没有。”
梁王妃给他倒了一杯安神茶,细声宽他心,“既然陛下还没有发落秦王,想来陛下是念及和秦王的父子之情的,网开一面也说不定。”
梁王接过茶,听到她后面那句,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父子之情……想来是有的。
网开一面……这就说不好了。
“皇兄,早就给过他机会了。”
只可惜,他一时被欲望遮住了眼,没有抓住。
梁王妃没听懂,“给过机会?”
“这次……”
梁王说了两个字,又停了下来。他自己低眉沉默了一会,没再继续说下去。
“算了,不说这些烦心事了。”他放下茶,站起身来,“这几日你也没休息好,早些休息。”
他愿意回去休息,梁王妃自是不会有意见,两人一道走出了书房。
回了房间,梁王妃给梁王宽衣,看梁王眉宇间还是散不开的愁绪,迟疑了几次,试着开口,“王爷。”
“嗯。”
“你……算了,没事。”
听着她欲言又止,梁王偏头看过去,主动问她,“怎么了?”
梁王妃抬头,温柔的眼睛里也夹杂着犹豫。
“有什么话,你就说。”
听他这样说了,梁王妃又试着开口,“你……”
梁王用眼神肯定,让她大胆说。
梁王被他的眼神鼓舞,鼓起勇气将话说了出来,“这次,你就没有想过……若是你这次晚上些时再现身。”
她话没说完,梁王瞬即明白了她的意思。刚刚鼓励她说的他,打断了她,“以后这种话不要再说了。”
他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是他突然的严肃,还是吓到了梁王妃。
她愣怔了片刻,才慢慢回神,小声回道:“是,妾知错了。”
梁王看她这般,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了,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解释道:“我不是怪你。”
梁王垂下视线,声音仍旧小小的,带着善解人意,“妾知道,是妾说错了话。”
梁王在心里无声叹了一声,她不知道。
他望着她默了须臾,低声道:“昨晚,阿琰带来的那两万人,是从东郊行宫带过来的。”
忽然听到他说这个,梁王妃下意识抬起了头,似是不太明白他怎么和他说起了这个。
梁王说完这句,又停了下来,过了良久,他才继续。
“除了这两万人,皇兄还在三十里外的北麓山安排了五万大军。”
梁王妃愕住,细细琢磨了一下他这话,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
“还有五万!陛下……”
梁王接过了她的话,“昨日,我在大将军暗示他,皇兄之所以会做出让他去西郊大营的安排,是因为他也在提防我,担心我趁机起乱。当时,这只是为了让大将军打消疑虑,故意为之。但实际上,这也不仅仅是我故意为之的借口。”
他眼神黯了下去,声音中透出了复杂的情绪,“这一次,皇兄想要试探的人中,也包括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