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逆TXT > 修真小说 > 明月照冰雪沈归舟 > 第751章 故地

沈星蕴一溜烟就跑没影了,院子里变得安静下来。
  陈穆愉步上台阶,“今日没出门?”
  沈归舟咬着樱桃,“嗯。”
  太热的天,不适合出门。
  她将手里的碟子递给他,“你事情办完了?”
  她坐的地方没有太阳,旁边还摆着凳子,陈穆愉坐了下来,摇头示意她自己吃。
  “今日不想做了。”
  这回答……有风范。
  沈归舟没跟他客气,将手收了回来。
  一旁摆着茶水,陈穆愉给她杯里添满,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喝了一口后,他拿起茶几上的团扇轻轻地给她打着扇,“今日司空曙朝见父皇时,提了三件事。”
  他停顿了一下,和她提起了最后一件,“除去和谈和联姻外,他还向父皇索要了一样兵器。”
  沈归舟又仰着头在接樱桃,似乎没有好奇心。
  陈穆愉担心她这样子会呛到自己,可看她玩得开心且动作熟练还是没说什么。
  他小心观察着她的情绪,“他想要的那件兵器,是沈星阑的流华枪。”
  沈归舟面上毫无变化,一连接了三颗樱桃进嘴,道:“今日的事我听说了。”
  沈星蕴的消息很快,早朝散朝不久,他就收到了消息并告诉了她。半个时辰前,雪夕那边也跟她说了一遍。
  她的回答,陈穆愉没意外,“那这事,你怎么看?”
  沈归舟忙着吃东西,没立即回答。
  陈穆愉眼眸落了一下,告诉她自己的猜想,“以我对父皇的了解,若司空曙坚持想要,他多半是会将流华枪赐给他的。”
  沈归舟将樱桃核吐出来,“那杆枪,是修哥哥找公孙大师打造的,它只是暂时被放在了沈家。”
  沈星阑用兵器,并不局限一种。后来打的仗多,就改用了这种在战场上更具优势的长兵器。
  流华枪,是沈星阑十四岁生辰的时候,言沐竹送给他的生辰礼,可以说是他的,也可以说不是他的。
  流华材质特殊,出自九州最厉害的兵器大师之手,十分贵重。
  沈星阑死了,言沐竹没有收回它,看似理所当然,若他要收回它,沈家也不好说什么。
  听她这么一说,陈穆愉明白了。
  流华枪的归属,决定权不在沈家手里。
  他没再和她说这事,手里打扇的动作没停。
  两人坐了一会,陈穆愉想着晚上的宴会,征求她的意见,“晚点,我们先回趟王府?”
  要去宫中赴宴,他就必须先回王府更衣。
  沈归舟嘴里没空,没有出声。
  陈穆愉见她不做声,“你不想去?”
  沈归舟扭头,“你带我去,然后我在不知道哪个偏殿隔空看着你们吃香喝辣,杯觥交错?”
  早上睡得迷迷糊糊的,起来后才发现问题。
  她又不能跟着他去大殿里吃喝玩乐,他带她去看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陈穆愉微笑,“此次宴会百官可以携妻出席。”
  沈归舟不吃他那一套,手指挑起他下巴,调戏道:“小哥哥,你就是孤家寡人,没有家眷。”
  他没成婚,哪来的家眷。宫宴不是贺国公府的寿宴,他带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女人出席,今日不被他父皇给打死,明日也得被言官的唾沫给淹死。
  陈穆愉没去弄她的手,那还不是她自己不愿意。
  他嘴角弧度不变,“那你去不去?”
  没等沈归舟回答,他又道:“你可以去含章殿,届时,我让人将宴上的九嶷仙给你送过去。”
  含章殿是他未出宫立府时住的地方,如今那儿依旧空着,宫中有大宴时,若是要久等,他就会先去那儿休息。
  沈归舟眼珠微动,“九嶷仙?”
  陈穆愉温声给予肯定,“是的。”
  晋王府的马车到宫门口时,宫门口已经停放了不少马车。
  王府小厮打扮的沈归舟早在二里地前就自己从车厢里钻到了车前,和赶车的莫焰坐在一起。
  车一停稳,她从马车上跳了下来,还做戏做全套的去拿马凳。
  莫焰见她干得起劲,伸一半的手又缩了回去。
  陈穆愉从马车里出来,看见她站在一旁,嘴角微扬。
  沈归舟恰好抬头,被那弧度反出的光芒闪了一下眼,主动将手伸了出去。
  陈穆愉微怔,回过神来后,将手搭了上去。
  平日里来宫中赴宴,陈穆愉不会来的太早,基本都是踩着点到的。
  今日,他要先将沈归舟送去含章殿,就特意提前了些。
  秦王和燕王是都有母亲的人,进宫之后,会先去看自己的母妃母后。
  陈穆愉带着沈归舟走近宫门时,秦王府和燕王府的马车已经停在了一旁,两座府上的人来的比他们还早些。
  平日里,王爷皇子是不会带小厮进宫的,这也不合规矩。
  不过,晋王府有一批内侍,是他出宫立府时,陛下特意选去伺候的。
  今日陈穆愉身边多了个生面孔,宫门口侍卫注意到了,但在看到陛下特赐的令牌,又得知他身边的人是晋王府的内侍后,侍卫给予了放行。
  沈归舟叹气,还是做小孩子好。
  小时候,她跟着言沐竹,一下就混进来了。
  远离侍卫视线后,陈穆愉轻声调侃,“这是你自己选择的。”
  沈归舟选择性耳聋。
  不用碰见秦王、燕王,这让陈穆愉两人一路走来,畅通无阻。
  前后没人,两人还是一前一后按规矩走着。走了一段,陈穆愉看了眼天色,估算时间还早,便问她,“时间还早,我们可以先四处看一下。”
  正不动声色打量四周的沈归舟收回目光,能在皇宫里如此随意地说四处看一下的估计也只有他了?
  陈穆愉追问:“想去哪儿?”
  她对皇宫又不熟。
  “这是你家,你说去哪就去哪。”
  陈穆愉侧头,“那去……”
  沈归舟等着后续,可他却突然不说话了。
  那去哪儿?
  陈穆愉骤然再次出声,“走到哪是哪。”
  沈归舟:“……”
  这是他家,他说了算。
  陈穆愉带着她拐了弯,没说去哪里,看着似乎真的有一种走到哪是哪的随意,顺便还会给她介绍他们路过的地方。
  沈归舟也懒得问了,自己打量着周围。她走的很规矩,没有大幅度地扭头、张望之类的出格动作。
  远远看着两人的身影,看不出任何端倪。
  走了大约一炷香,陈穆愉指着东南方一座宫殿告诉沈归舟,“那里就是海清殿,今晚设宴的地方。”
  沈归舟瞄了一眼,没看出它有什么特别来,觉得这宫里的宫殿撇开布局来看,都长一样。
  这地方她小时候也来过,就更没那么大兴趣了。
  宫宴繁琐,虽是晚上才开宴,但是宫人早就已经在里面忙活了。
  人多嘴杂,又没到点,陈穆愉也不好带沈归舟去里面看,就继续往前走,他指着海清殿前面的宫殿告诉她,“再往前,就是甘泉宫。”
  沈归舟还没生出更多想法,陈穆愉偏过视线,笑着问她,“可还有印象?”
  甘泉宫。
  这才是他要来的地方?
  沈归舟视线移正,微微低垂,尽职尽责做一个懂规矩的内侍。
  她声线稳定,“没印象了。”
  陈穆愉也将视线移正了,和她有商有量,“那晚点,我找个机会带你进去瞧一瞧,看你能不能找回点印象。”
  沈归舟稳住脚步,故地重游?
  这个地方重游,不是她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实在是让她不得不多想。
  他若不是还记仇,那就是……癖好真特殊。
  看着甘泉宫,这一刻,陈穆愉蓦地很想去牵沈归舟的手,还好理智较重,时刻在提醒他这是皇宫,到处都是眼睛。这种理性,最终还是将他的手给控制住了。
  他心中喟叹,说实话,能和最初的人走过最初相遇的地方,对他来说,是一件特别好的事情。
  下一次,他一定光明正大地带她来这儿。
  含章殿和甘泉宫在一条线上,走过甘泉宫,陈穆愉就带着沈归舟往含章殿的方向走。
  沈归舟听着他说皇宫的布局,听他说到后宫各殿时,随口问他,“你不用去永安宫、朝阳宫请安。”
  陈穆愉的目光正好落在朝阳宫的方位,温声回她,“不用。”
  今日离他上一次去永安宫才隔了三日,不去也无妨。
  朝阳宫。
  他将视线收回来,那里早就不是他记忆中的朝阳宫。
  “时辰不早了。”陈穆愉看着日头,“我先送你去含章殿。”
  沈归舟没有意见。
  含章殿里还留有宫人打扫照看,多年过去,和陈穆愉出宫之前依旧是一样的。
  陈穆愉带着沈归舟进去,吩咐了宫人准备茶水和糕点零嘴。他本想陪着沈归舟转一会再走,但若将整座宫殿看完,时间上似乎有点来不及。
  衡量之下,他陪着沈归舟坐了一会,给她大致讲解了一下这里的布局,让她若是无聊可以四处转转。
  见时辰差不多了,他就先离开去往海清殿。
  知道陈穆愉吩咐了宫人,自己的行动在这座宫殿里不会受到拘束,但沈归舟还是没有乱走,在陈穆愉的寝殿里看了看,见旁边的小书房里还有书,就翻了本书出来,坐在里面看着。
  陈穆愉到海清殿时,离开宴只剩一刻钟左右。殿里已经有不少大臣入场,大家相互寒暄,健谈不拘束的人,有说有笑。
  秦王和燕王比陈穆愉早来一刻钟,两人坐的地方,气氛更活跃一些,大殿的热闹主要来自二人周围。其他地方,虽不至于是窃窃私语,多半也是压着嗓子说话。
  听到通传,众人纷纷看向门口,起身给陈穆愉见礼。
  陈穆愉一眼扫过全场,文官武将、公侯宗亲,就连年迈的安国公都已入席。
  除了梁王和北漠使臣,该来的都来的差不多了。
  陈穆愉没有忽悠沈归舟,今晚的宴会,不少大臣都带了妻子出席,秦王妃和燕王妃也分别坐在自己夫君的旁边。
  就连大将军沈峰的身边,也坐着不怎么露面的贺舒窈。
  除他们夫妻外,还有一处让众人微感意外的地方。
  今日的宴会,宁海公府来的是宁海公和洛河郡主,已经全面掌管宁海公府的世子言沐竹没有出席。
  陈穆愉免了众人礼后,先到了洛河郡主坐位前,给他们夫妻二人见礼。
  洛河郡主和宁海公夫妻俩都是慈和的人,让他不用如此客气,还询问了他的身体。听闻他身体已经无碍,洛河郡主眼里的安心显而易见。这里人多,知道他忙,也没拉着他多聊。
  言沐竹没来的事,他们没说,陈穆愉也没问。
  安国公坐得离他们不远,陈穆愉也顺带向他问候了一句。
  安国公面对他和以往并无二致。
  陈穆愉转身走向秦王时,安国公向洛河郡主询问了言沐竹。
  精明的老人以关怀晚辈的语气问的,言语间听不出他对言沐竹的任何意见及不满。
  洛河郡主是先帝的亲侄女,乃亲王府贵女,从小又是在宫里长大的,慈和并不代表她只有这种性格。
  她笑着以一句‘那孩子不喜这种热闹’,轻飘飘地将这问题给推了过去。
  安国公说起了之前言沐竹特意给他去祝寿的事,自称荣幸,言语间透着动容,最后又似是有些伤感。
  洛河郡主听着,又只是回了一句,‘老国公谬赞了’,至于沈星阑的事,她没说,也不好说什么。
  安国公知道她是不想多说,也听出是不能问出什么了,便点到为止。
  自安国公寿宴一事后,秦王就没有见过陈穆愉,燕王则隔的更久。陈穆愉主动上前给他们见了礼,两人不同程度地暗自咬了一下牙,然后都关心地问起他的身体状况。
  陈穆愉恭敬回答,还对他们的关心回以谢意。
  兄弟三人相谈的一幕落在远处之人的眼里,是一派祥和。而那些离得近的人,突然觉得四周有些压抑。
  三个人就着陈穆愉的身体状况聊了一会日常,秦、燕二人正想着要不要测他两句,外面内侍通传,北漠使臣到了。
  秦王和燕王还没酝酿好的语言被迫收了回去,再次各自咬了一下牙。
  北漠使臣这个点来,显然就是有意卡的。
  三人相互望了一眼,谁也没动,一同看着行理馆接待官员引着他们进来。
  直到他们已经走过大殿的一半,秦王才热情却从容地上前迎接。